三山五园中的畅春园,系康熙在明武清侯清华园的基础上改建而成。而香山、玉泉山,辽金时已名扬天下。乾隆十五年(1750),改瓮山为万寿山后,才出现今日的三山之名。乾隆十八年,乾隆帝曾作《凤凰墩放舟自长河进宫》一诗,其中有“四面波光动襟袖,三山烟霭护壶州”之句。
三山五园称谓来源
“三园”之称,略晚于“三山”。顺治十三年(1656),玉泉山行宫被命名为澄心园,康熙三十一年(1692)改称静明园;乾隆十一年(1746),香山行宫被命名为静宜园;十六年,万寿山行宫被命名为清漪园,并以万寿山行宫为清漪园,设总理园务大臣,兼管静明园、静宜园事务。至此,“三山”“三园”便作为内务府管理下的官称,频现于官书与官员之口,而且二者既可单独使用亦可重复使用,如万寿山清漪园或香山静宜园,或万寿山、静明园等。
三山三园之外,京西北另有“园明五园”与“圆明三园”之说。雍正即位后,将赐园圆明园改为御园。乾隆十六年,为乾隆帝日后“息肩娱老”之长春园建成;三十二年,原康熙三子所有
的熙春园并入圆明园;翌年,大学士傅恒所有的春和园收归御园,定名绮春园;四十七年,原王公赐园春熙院,复并入圆明园。至此,圆明园鼎盛时期的“圆明五园”形成,且圆明园总管大臣管辖的上述五园,直接由内务府管辖。其后,嘉庆、道光二帝分别将春熙院与熙春园赐给其皇女和皇弟。故圆明五园又缩小为圆明三园,即我们今天看到的由圆明、长春、绮春三园组成的圆明园。
“三山五园”称谓,最早出现是在英法联军焚掠圆明园后,侍读学士鲍源深在文章中使用了“五园三山”一词。至于为什么“园”在“山”前,那是因为封建社会中,清帝园居理政的中心在园(畅春园、圆明园)而非在山(三山三园)。但清亡后,民间用顺口的“三山五园”来替代“五园三山”,泛指早已名不副实的京西皇家园林,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三山五园与北京都城之发展
三山五园的名称虽始自晚清,但这个区域的皇家园林与皇家寺庙,却在辽金时代就已初露规模。同时,历史上北京城的建设发展亦与此地息息相关。翻开中国古都发展史,自夏商周到辽代,各王朝所建的都城,基本分布在中原的河南与陕西,个别政权建在今南京、成都等地。但宋以后,除西夏都城在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北宋都城在东京(今河南开封),南宋都城在临安(今浙江杭州),其余辽金元明清五朝的都城,都与今北京城有关。辽时北京称陪都,金朝称中都,元代称大都,明朝名北京,到清代则称为京师。可以说,北京尤其是三山五园地区,既是历史上北部游牧、渔猎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冲突融合的交汇点,也是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发散地。
辽、金、元、清统治者,在汲取儒家文化的过程中,他们并不囿于“王不离位”的礼制传统,而是一再展现北方民族自由不羁、流连山水的习性。据史载,金章宗曾多次游幸香山和玉泉山,
并在玉泉山建有行宫芙蓉殿。其时著名的西山八大水院,目前已确知在三山五园区域的,就有玉泉山泉水院、香山寺下的潭水院。元朝一统,先有忽必烈在玉泉山建昭化寺,后有元文宗于玉泉山与瓮山之间,面对西湖(亦称瓮山泊)修建大承天护圣寺,形成“玉泉流海润,金刹倚云翔” 的风景圣地。清入关后,顺治帝南有南苑,北有玉泉山澄心园。康乾盛世期间,康熙帝先建香山行宫,后在清华园遗址上修建畅春园,康熙四十七年复于承德建成避暑山庄;雍正时在他的赐园基础上扩建圆明园;乾隆一朝则不仅完善圆明园,增修长春园、熙春园、绮春园和春熙院,而且于乾隆十年重修香山行宫,十四年扩建瓮山泊为昆明湖,瓮山为万寿山。至此,以“万园之园”
圆明园为核心,包括周边诸多衙署、军营、皇家寺庙、皇子皇女和王公大臣赐园在内的清代三山五园景区,就成为了中国传统文化集大成的荟萃之地。
上述封建帝王在经营京城西北行宫的同时,为巩固政权,亦不断完善都城的水源系统。今日的三山五园地区,在历史上既是本地诸泉和西山各路水源的汇合处,又是供应北京城的水源中转站,与北京城八百余年的发展沿革密不可分。
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基地
如今人们一说到圆明园、颐和园(原万寿山清漪园),都认为那只是过去帝后消遣的地方。其实,这种认识也有偏颇之处。清帝在治国方面有一个特色就是“园居理政”,而汉唐宋明皇帝是“宫居理政”。清朝这个治国模式从顺治入关后就已开始。但真正形成体制,则是在康熙二十六年驻跸畅春园以后。当时一年中,康熙帝除了去避暑山庄,大部分时间都在畅春园内,往往从正月初二就驻跸畅春园,直到腊月才回宫。那清代的紫禁城与三山五园的政治功能,又有什么区别呢?从大量的史料记载中我们得知,自康熙建成畅春园至咸丰十年英法联军焚掠三山五园,在这 170 余年里,京师紫禁城主要是清廷举行“大祀”“大朝”“大典”和“大宴”的地方,平时理政则主要是在以圆明园(康熙时为畅春园)为核心的三山五园。如雍正帝在圆明园批谕云南巡抚鄂尔泰,坚决支持他推进改土归流,并最终实现西南六省地区的设官建制。雍正七年春,雍正帝在圆明园创建军机处,并直接指挥平定西北准噶尔的战事;乾隆皇帝在园,不仅继续完成统一西北的大业,完善驻藏大臣制度,接待宗教领袖六世班禅,而且力排众议,明谕迎接和安置自俄归来的土尔扈特部;乾隆帝所炫耀的“十全武功”,其中的战役指挥大部分也是在三山五园完成的;到晚清时,道光帝允准中英《南京条约》、咸丰帝批准《天津条约》等,也都是在圆明园。因此,三山五园在清代,实际上是一座“园林紫禁城”。
雍正曾言:“中国之一统始于秦氏,而塞外之一统始于元代,而极盛于我朝。自古中外一家幅员极广,未有如我朝者。”这段话是符合历史事实的。乾隆三十八年,圆明园正觉寺建成,其山门石刻匾额,亦用满文、蒙古文、汉文、藏文四种文字,用乾隆皇帝的说法,是“以昭国家一统同文之盛”。
前文已述,在中国古代的历史长河中,北京及其周边地区,一直是中国北部游牧、渔猎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冲突融合的交汇点,也是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孕育形成的重要基地。而康乾时期无疑又是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逐步形成的重要阶段。清帝在三山五园治国安邦,交通天下,每年蒙古各部王公、回部伯克,以及其他少数民族领袖,都要到园中觐见清帝,并参加清廷举办的各种聚会活动。葡萄牙、荷兰、英国、朝鲜、暹罗(今泰国)、安南(今越南)、缅甸、廓尔喀(今尼泊尔)等外国使臣也多次到访圆明园,在“万园之园”的圆明园面前,赞叹不已。
总之,我们说以圆明园为核心的三山五园,既是集中国传统文化之大成、世界园林建筑之集锦,珍禽瑞兽、花草鱼虫之乐园,而且是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基地,是中外文化、中国各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舞台,也是“落后就要挨打”的历史教科书。
原文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报》2018年6月29日第00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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