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桥诗意图》·玉带·桥（中）

夏成钢

2.玉带

《玉带桥诗意图》所绘虽然不是清漪园的玉带桥，然而它却是创意的来源，直接影响了清漪园玉带桥的建造。乾隆造园造景务求意蕴丰满，富于故事性，清漪园中的石丈亭、青芝岫、邵窝景观莫不如此。而贯穿清漪园玉带桥的就是“玉带”趣闻。

“玉带”即是以玉装饰的腰带，是唐宋时期达官贵人的重要服饰。“本是印公留下物，而今还复属苏公。”画卷御制诗所引就是“苏轼留带”的典故①。

图6 明·崔子忠《苏轼留带图》局部[7]

史载宋代苏东坡曾与镇江金山寺佛印和尚禅语斗智，结果语塞辞穷，只得将自己的玉带留在寺中。佛印法师为纪念此事，建“留玉阁”储藏玉带，阁前建有小桥，名“玉带桥”。明代画家崔子忠依据这一典故，绘写了《苏轼留带图》②，成为传世珍品(图6)。

乾隆早就对这一典故欣赏备至，先后在崔子忠《苏轼留带图》上题诗五首。南巡至金山寺时，还特地到“留玉阁”仔细观赏苏东坡所留玉带，写诗吟咏，到杭州后又游览了西湖之畔的玉带桥。

金山寺的“玉带”仅仅是文人的腰围趣事，杭州金沙堤的玉带桥也与苏轼没有任何关联，然而却被乾隆在诗中串接起来，从此“玉带”与拱桥、玉带桥与苏东坡建立了联系。用乾隆的话说就是“假借用之”③，所谓“得意忘筌”，神似为上。

南巡回京后，乾隆皇帝将这种诗意畅想带入清漪园玉带桥的建造之中：

“写影一围真玉带，几曾印老赚东坡。”（《沿湖岸过玉带桥二首一韵》④）

“长堤虽不姓髯苏，玉带依然桥样摹。荡桨过来忽失笑，笑斯着相学西湖。”（《玉带桥》⑤）

“何必留之资印老，偶然同耳藉苏公。”（《玉带桥》⑥）

这些描写与《玉带桥诗意图》上的题诗意蕴一脉相承，并被镌刻在桥边碣石之上⑦，为昆明湖桥景蒙上一层文化趣味。

清漪园玉带桥借名而建、融入苏轼、遥应西湖、突破造型，最终成为新的模式。此时清漪园中的这座拱桥已不再是一个构筑物，而是一页故事、一种文化、一段历史。

注释：

① (宋)王十朋.《东坡诗集注》卷二十一。典故细节：苏轼与佛印（印公）是知心朋友，两人经常往来。宋神宗年间，苏轼赴杭州上任，途经镇江小住数日，当时金山寺住持正是佛印。一天苏东坡突然造访，正值佛印为僧众说法，故意不让苏东坡落座，说道：“公从何而来？此间无坐处。”苏东坡知其诙谐，随即语带禅机地答道：那就“暂借和尚四大为座”。佛印见他“佛”门弄斧，便说，我有一语相问，你若答出，赐坐；答不出就请留下玉带。苏轼欣然同意，解下玉带置于几上。佛印便问：“本和尚既然四大皆空，五藴非有，居士向哪里而坐？”四大皆空，一无所有，哪还有什么座位？语满禅意、滴水不漏，一时苏轼语塞，正寻思之际，佛印赶紧招呼手下沙弥：“快拿下玉带，以镇山门。”同时回赠东坡衲裙一件。苏轼只得笑而相从，并留诗二首《玉带施元长老，元以衲裙相报次韵》。

② (明)崔子忠.《苏轼留带图》，现存中国台湾故宫博物院。

③ 乾隆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 年）西湖《玉带桥》诗注：“辛未题句云：‘本是印公留下物，而今还复属苏公，’乃假借用之。今考西湖志，宋咸淳间，京尹赵与踌，筑堤以达灵竺路，名小新堤，中有桥夹植桃柳，以比苏堤。本朝雍正年间复接作堤，构石梁以通里湖，舟楫因桥洞如带环，遂以玉带名之，实未详谁所筑也。”

④ 乾隆《御制诗三集》卷六十三，古今体一百三十首，乾隆三十二年(1767 年)。

⑤ 乾隆《御制诗三集》卷九十，古今体一百五十五首，乾隆三十五年(1770 年)。

⑥ 乾隆《御制诗三集》卷九十九，古今体一百三十七首，乾隆三十六年(1771 年)。

⑦ (清)《皇朝通志·卷一百十七·金石略》：玉带桥石刻有“御制《沿湖岸过玉带桥》诗，乾隆三十二年，七言绝二首，行书。御制《玉带桥》诗，乾隆三十五年，七言绝一首，行书。”

参考文献：

[7] 李翀忡，等.明代人物画精选[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06：36-37.

作者简介：

夏成钢/1959 年生/北京人/中国园林文化与实践研究院院长；北京园林古建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首席顾问/研究方向为中国传统园林及其现代实践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颐和园微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