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园林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建筑艺术一端来看，圆明园的园林文化之集大成性，也有突出体现。盛时的圆明园，高度集成了中国古代建筑的几乎所有类型与丰富多彩的建筑结构，并在很多方面都有所创新。它可以称得上是18世纪中外建筑艺术、特别是中国古代建筑艺术五彩缤纷而又浑然一体的“综合展览馆”。

      圆明园的主要建筑包括殿、堂、亭、台、楼、阁、榭、廊、轩、斋、房、舫、馆、厅、侨、闸、墙、塔，以及寺庙、道观、村居、街市等，应有尽有。其盛时的建筑样式，也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代建筑可能出现的一切平面布局和造型式样：既有常见的单檐卷棚灰筒瓦屋面，朴素淡雅；又有宫殿式重檐玻璃彩瓦覆顶，金碧辉煌；既有一进两厢、二进四厢的规整院落，又有灵活多变的建筑组群。建筑平面布局共有38种之多，除常见的矩形、方形、圆形、工字、凹凸字、六角、八角外，还有很多独特新颖的平面形式，如眉月形、卍字形、书卷形、十字形、田字形、曲尺形、梅花形、三角形、扇面形，乃至套环、方胜等，可谓丰富无比。

      盛时圆明园的总体建筑布局，采取大分散、小集中的方式，把绝大多数的建筑物集中为许多小的群组，再分散配置于全园之中。全园一百多组建筑群，无一雷同，但又万变不离其宗，都以院落格局作为基调，把我国传统院落布局的多边性发挥到了极致。

      下面，我们不妨简单浏览一下这个建筑艺术“展览馆”里20余万平方米建筑中的几类代表性作品：

    （一）高大宽阔的殿堂，彰显皇家气派。正大光明殿、勤政亲贤殿、圆明园殿、奉三无私殿、九州清晏殿、慎德堂、澹怀堂、含经堂、迎辉殿、敷春堂以及欧式建筑海晏堂，都是特定景点的主建筑，堂皇壮观。尤其是整个含经堂组合建筑群，气势恢弘，让人想起紫禁城的庄严凝重。

     （二）临风点景的亭台，蕴涵无穷韵味。圆明园里各种风格的亭子，大约有140余座。如独竖湖心三重间见方的重檐亭（鉴碧亭），雄踞山巅面阔三间的长亭（凌虚亭），石刻名帖的八柱兰亭，珍奇的五竹亭，跨高逾丈的桥亭（夹镜鸣琴）；还有点缀各种景点的荷香亭、浩然亭、清会亭、引溪亭、揽翠亭、知鱼亭等。其功能各异，形式亦多样，或方形、或圆形、或椭圆形，还有六角形、八角形、扇形、梅花形、不一而足。各式亭台，与周边山形水系和园林植被巧妙因借，互为衬托，联想勾画，风韵绵长。

     （三）精美有致的楼阁，展示高超技艺。圆明园中，精致的楼阁建筑，分布极广，主要供观景之用，也有藏书楼和几处戏楼。如九州清晏景区的清晖阁，上下天光景区的涵月楼，天热图画景区的朗吟阁，紫碧山房景区的染霞阁、山影楼、烟月清真楼以及无边风月之阁，等等。从五朝黄帝的御制诗文中，我们可以找到这样的楼阁不下百个。它们被精心布置在山丘湖畔的园林建筑景群之间，可供东望朝霞，西眺远山，览尽盛世名园的风花雪月。可惜，如今这些精美的楼阁早已灰飞烟灭了。

     （四）造型优美的桥梁，尽显变化之能。圆明园内200余座桥梁、涵闸与水关，足以开设一个专门的桥涵专题“展览馆”。其主体三园内共有砖、石、木结构的桥梁180余座，体态多姿，造型各异，构成园内整体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盛世的圆明园，还建有众多的湖畔水榭，委曲想通的游廊，高挑亮丽的敞轩，宁静的斋房，优雅的石舫，精美的影壁、宫门、石狮、麒麟、牌楼，曲折蜿蜒的驳岸，柳暗花明的园路，两处别致的买卖街市，以及风格各异的庭院馆舍、寺庙道观等。如法会寺里那座七级五色琉璃多宝塔，通高23.55米，属国内各式塔坛建筑中的精品。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还有融会国内各民族乃至中西建筑的突出特色。圆明园山高水长景区与畅春园里含经堂广场的蒙古包，是草原民族特色建筑风格的典型代表。伊斯兰风格的方外观以及反映南疆阿克苏风情的线法墙（画），生动再现了西域民族的建筑特点。园中的舍卫城，效仿印度古代桥萨罗国的国都兴建，体现了南亚建筑的风格。西洋楼景区则有意大利巴洛克式、法国罗柯柯式等欧式风格的建筑，包括线法桥、线法山、线法墙、迷宫、西式亭台、殿堂、牌楼、蓄水楼、喷泉水法，以及西式石雕石刻和方形水池，等等。因此我们说，盛时圆明园是18世纪中外建筑艺术的综合展览馆，确实毫不夸张。这一点，实际上也可以成为前文我们未曾论证的圆明园造园艺术风格的第四个特点，即“有效地融入外来和国内多民族之艺术因素”的一个补充说明。

本文节选自黄兴涛教授著《文化史的追寻——以近世中国为视域》，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