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峰山享有“金顶”之美誉，它不仅是北京著名的宗教与民俗胜地，也是华北民间信仰的重要“名山”。鉴于妙峰山在历史与民俗学上的独特地位，近百年来，历史学界尤其是民俗学界对其进行了多方面的持续考察与研究。这些工作在中国民俗学的兴起、恢复与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尽管如此，关于妙峰山各方面、尤其是其早期历史的研究，仍有继续探讨的必要。如妙峰山广为人知的“金顶”称号 “何时、从何而来”，曾被视为妙峰山研究中的“两个谜”之一，至今未有定论。本文通过检索现存碑刻拓片等原始资料，对妙峰山“金顶”称号始于何时略作探讨。

1. 乾隆七年(1742年)，京城西直门内二顶兴隆圣会请宗室弘晃撰写、书丹有《金顶妙峰山进香碑记》，文中说到: “……兹都城之西金顶妙峰山者，据西山之胜境，为畿辅之具瞻，上有天仙圣母元君之庙，至灵至圣，有求必应，无愿不从，显赫六宇，光被八方。”

2. 乾隆十四年 (1749年) 五月初一日，有引善老会刻《金顶妙峰山进香碑记》，称 “盖闻人为善念，天必从之……妙峰山者，乃名胜之地，中有天仙圣母碧霞元君感应四方，神化万世，凡诸燕京信士，有求必应，无祷弗灵”。

3. 西山孟尝岭茶棚集云寺殿前，有成于乾隆十六年(1751年) 四月十四日的 《金斗献花圣会碑》。该碑漫漶已非常严重，但可辨者已明确有“金顶妙峰山”的说法，略谓: “阜城关外四眼井(□□)前［年］例诚起金斗献花圣会，前往金顶妙峰山，三年诚献。……王煜等献。”

4. 乾隆四十三年 (1778年) 义和老会 《金顶妙□□□□□□□［峰山义和膏药老］会碑记》载: “恭惟金顶妙峰山灵感宫天仙圣母青灵普化永佑碧霞，九位元君精爽式昭，声灵丕振。朝岚夕翠，撷秀气于西山;默□［识］潜躯［驱］，捧祥云于北极。散花妙手，顿指迷津。证果前身，回头是岸。”

5. 嘉庆十一年(1806年) 孟夏，娘娘殿孟得奥撰、倪善兆等立《原［源］留圣会碑》，略云: “兹因京都顺天府宛平县广宁关外罗［马］官营村，年例源留圣会前来金顶妙峰山、孟尝岭、石景山、八宝山进香，仰叨天仙圣母(德配天地、金光普照懿慈) 护国保民……”

6. 嘉庆十二年(1807年) 寨儿峪茶棚“为善最乐”碑载: “金顶妙峰山显灵昭□□□□……”该碑漫漶甚多，不可卒读，但起首之“金顶妙峰山”仍清晰可辨。

7. 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寨尔峪茶棚“万古流芳”碑载:“兹因金顶妙峰山中道寨尔峪头道行宫天仙、眼光、子孙圣母懿前供奉粥茶，原有引善弟子李佛保春秋二季施献粥茶。”

8. 咸丰二年(1852年)石佛殿茶棚“万古流芳”碑载:“金顶妙峰山天仙圣母灵著非常，诚求必应。”

由此可见，自乾隆七年(1742年)到咸丰二年(1852年)一百一十年间有关妙峰山的碑刻中，至少已陆续有八块都明确使用了“金顶妙峰山”这一称号。一般而言，在口耳相传的民间社会中，对特定地点、人物或事件附上带有某种特定意义的美誉，从酝酿、流传到正式刊于碑刻，或见诸文献，往往需要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因此“金顶妙峰山”称号的形成与流传，还应该在乾隆七年(1742年)之前的某个时间段内。

从以上史料可知，“金顶妙峰山”的称号较早见于乾隆七年(1742年)宗室弘晃所撰“二顶兴隆圣会”碑，其次为乾隆十四年(1749年)“引善老会进香”碑、乾隆十六年( 1751年)“金斗献花圣会”碑、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 “义和膏药老会”碑等。详查这四块碑刻关于香会的记载可知“二顶兴隆圣会”是由北京城内西直门附近民众所自发结成的香会组织，成立于雍正十一年( 1733年)七月初七日。“引善老会”之名在道光十六年(1836年)重镌的康熙二年(1633年) “题名碑”上就已经出现。康熙二年 (1633年)引善老会“题名碑”是目前所见妙峰山年代最早的碑刻，但由于未见明确记载，难以判断先后两个“引善老会”之间的联系，暂存待考。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碑中的义和膏药老会文中，则明确称其会“稽自康熙，岁在庚子，已焚香而顶祝”。可见该会自庚子即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起就开始赴妙峰山进香，最初由会众李殿臣等十余人组成。从其历年到妙峰山“朝山”、建回香亭、立石碑等活动来看，经过近六十年的发展，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该香会的规模与影响都很可能相当可观。

从上述所见四块早期妙峰山的碑刻来看，有两个香会最早正式使用“金顶”称号，且都可以追溯到康熙末年到雍正年间，它们在乾隆年间有更为积极与频繁的活动。学者注意到，虽然乾隆年间的《日下旧闻考》等官方文献中很少见到关于妙峰山香会的记载，但从现存的碑刻及民众的记忆来看，“这一时期确实是妙峰山信仰的一个兴盛时期”。这在民间传说中也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印证。在近期的田野调查中，学者就采集到“‘金顶’为康熙或乾隆册封而得名的说法”。这一说法，事实上民国年间就已经在京城的老百姓中间流传了，说是“清康熙时娘娘庙颇着［著］灵迹，因封为金顶妙峰山，自后香火遂盛”。这可说明，北京民间社会流传有“金顶”之封始于康熙帝的传说，后来又因某种原因加进了“或在 乾隆年间”的内容。这种妙峰山“金顶”称号源于清帝“册封”的说法，未能得到清宫现存档案的佐证，但民间传说中的“康熙或乾隆”时间段，或许正是蕴含着具有特别纪念意义的“历史隐喻”，并与妙峰山最早使用“金顶妙峰山”的两块香会碑刻有某种联系。

〔作者简介〕

郑永华 (1968 － ) ，男，湖南隆回人，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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