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术槐  

自1826年英国人米因（Dr.Milne）发表《一个名为三合会的中国秘密结社》以来，中国秘密社会史研究领域至今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尽管如此，中国秘密社会两大子系统——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的研究却长期处于两相隔离的状态，对两大子系统进行全面、深入的比较研究几近阙如。贵州师范大学欧阳恩良教授在其博士学位论文基础上修改、充实而成的《形异神同——中国秘密社会两大系统比较研究》（以下简称《形异神同》）无疑弥补了这一长期存在的不足。
选题的独到体现了对中国秘密社会史研究领域的拓展，而观点的创新更体现了《形异神同》的学术价值。在该书中，作者不仅对秘密社会研究领域长期存在的一些分歧，如天地会的起源、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的阶级属性等，通过条分缕析，阐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对一些已被绝大多数学者认可的“定论”，如“南会北教”说等，敢于质疑，提出新论。此外，对学术界尚未注重的一些问题，如秘密社会与民俗文化的关系、女性与知识分子在中国秘密社会中的作用、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不同的伦理价值取向、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不同的权力系统等，通过深入研究，得出了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在该书结尾，作者在全面、系统、深入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最后对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得出了结论性的认识。认为：不管是民间教门还是秘密会党，它们都是中国传统社会的派生物；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既是传统文化在一定时期的产物，同时，在不断的发展过程中，两者也变成了传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些观点耐人寻味、值得深思。
史料是史论的基础。众所周知，由于秘密社会是一种下层贫苦群众的结社组织，其成员文化水平不高，大多是文盲或半文盲，既缺乏写史记事的意识，也没有舞文弄墨的能力。同时，因这种组织处于秘密状态，其内部文件不可能向外公开。加之，地方官员在处理相关案件时，惟恐乌纱不保，在结案上报过程中，要么避重就轻，要么另归他类。因此，史料的缺失、零散是横亘在秘密社会史研究者面前最大的难题。《形异神同》作者在史料搜集上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使史料的充实成为该书的又一个亮点。该书史料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大抵包括：正史、档案史料及史料集、实录、辑录辑稿、圣训、文编、典志政书、时人笔记与著述、民间教门经卷、秘密会党内部文件、地方志等。仅时人笔记与著述一项，就涉及《破邪详辩》、《清稗类钞》、《靖逆记》、《餐微子集》、《勤余文牍》、《临清寇略》、《漫游纪略》、《心政录》、《雷堂庵弟子记》、《五杂俎》、《楚词章句》、《云卧山庄尺牍》、《宦海纪略》等凡20余种。除充分利用元典史料外，该书还征引各相关学科与相关研究著述数十种，从而使该书论点建立在牢靠坚实的基础之上。
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秘密社会的触角涉及政治、经济、宗教、心理、民俗、伦理价值等各个方面，单一的研究范式很难反映其全貌。《形异神同》综合吸收和运用了社会学、政治学、宗教学、心理学、民俗学等相关学科的知识，从不同的视角对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进行比较。在研究方法上，坚持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既注意宏观的整体把握，又不忽视微观的个案分析。既有定性分析，也有定量分析。具体而言，即如作者所说：用比较分析的方法归结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之间的共性与个性，并以之为窗口，窥视中国封建社会晚期政治、经济、社会的变迁；用心理学分析方法考察民间教门与秘密会党成员的入教（会）心态、情感意识及其伦理价值取向；用统计学分析方法明确教门、会党成员的构成以及不同时期、不同地区教门与会党组织的发展状况；用系统分析方法，比较教门与会党之间的组织结构及其运行机制；用民俗学理论探究教门、会党与民间文化的关系，考察教门与会党之间的民俗事象。
总之，尽管该书还存在着一定的瑕疵，如在学术史回顾中忽略了对在中国秘密社会研究领域具有重要影响的日本学者相关成果的介绍；运用其他学科理论和方法时还不够深入；有些地方给人以史料过多之感，但总体而言，该书无愧于中国秘密社会研究领域的一部力作，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资料来源：《中华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