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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一千万:1928年——1930年西北、华北大饥荒
来源: 作者: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06-04

饿殍一千万:1928年——1930年西北、华北大饥荒

夏明方 康沛竹

 

【原文出处】《中国减灾》2007年第11期。

 

“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当叛变革命的蒋介石战胜北洋余孽,掌握国家权力并在全国实施白色恐怖统治的时候,一场罕见的大灾荒无情地袭击着中华土地。这场以旱为主,蝗、风雪、雹、水、疫并发的巨灾,以陕西、甘肃为中心,遍及山西、绥远、河北、察哈尔、热河、河南等8省,并波及山东、苏北、皖北、湖北、湖南、四川、广西的一部或大部,形成了一个面积广袤的灾区。

关中平原是陕西渭河流域最大的川地之一,也是西北黄土高原最肥沃的地区之一。但数千年来,由于森林和草原不断遭到破坏,无情的暴雨山洪,在缺少植被的地面上犁出了一条条土沟,黄土高原日益支离破碎。关中的庄稼已经习惯了“十年九旱”,农民勉强维持着家中的吃用和后代的延绵。

然而,1928年的干旱时间特别长,从3月到8月,没有落过一寸雨水,“复收只三分”,“野草均枯,赤地千里”。人们被持续的高温和干燥压迫得喘不过骑来。渭河干涸,河床裸露。遍地黄烟,播下去的种子在灼热的土地里烤成了灰末。

无法再耕作的农民一村村地聚结起来祈神求雨,但是干旱的日子却是一个节气接着一 个节气地没有尽头,在冬春之交进入了严重时期。第二年的谷雨时分,是夏麦秋作一年之计 的关键,一场巨大的风沙、冰雹和黑霜,又袭击了东自朝邑、西至阳武的十几个县。此后的 夏秋两季,依然是烈日当空,四野龟坼。西安郊区和咸阳,十之八九的耕地没有播种,秋末 收获不足一成。

直到1929年与1930年之交,关中才一连下了六场大雪,这几场雨雪标志着旱期已越过了极限而趋向缓和,但灾民已经没有了种子和牲畜,没有垦荒的力气和等待新谷的时间, 致使有地不能耕,灾情愈演愈烈。关中40余县,“田野荒芜,十室九空,死亡逃绝,村闾为 墟。床有卧尸而未掩,道满饿殍而暴露”,“白昼家家闭户,路少人行,气象阴森,如游墟墓”。

除旱灾外,陕北还受到蝗灾和罕见的鼠灾的摧残。1930年,陕甘交界到处流窜着难以数计的“五色怪鼠”,“大者如狸,小者如常鼠,猫狗见之皆惊避,斑斓之色,满山塞野,至人不能下足,越日尽失农作物”。

早在1928年冬天,陕西就进入了被当地人称为“年馑”的粮荒时期。在华阴县,麦子每石许洋30余元,油渣每千斤也需洋40余元,均比平时涨了5倍多;在三原县,每石小麦平日约七、八元,1928年涨到了27 元;1930 年,小米的官价达每石30元。在粮荒的冲击下,百物价格直线下跌。灾民被逼出卖一切可以换取口粮的家产。市集上的毛驴7元买3匹,只相当于2斗多小米的价钱。失去土地和房屋的小农家庭纷纷崩溃了。十六七岁的闺女,自嫁本身,不取财宝,依然无人收容;男女儿童被抛弃的比比皆是。帮会、人贩子活动异

常活跃,妇女儿童被贩出潼关的不计其数。令人惊奇的是,国民党地方当局竟和人贩子们互相勾结,抽人头税。1930 19 日,陕西籍国民党元老、检察院院长于右任在南京的一次报告中揭露:

两年内由陕卖出的儿女,在风陵渡山西方面,可稽者40 余万,陕政府收税外,山西每人5 元,收税200 万,此无异陕政府卖之,晋政府买之。饥肠辘辘的灾民挣扎着寻找一切可吃的代食品。饥馑来临的第一个冬天,“凡树叶、树皮、草根、棉籽之类,俱将食尽”。次年开春,刚刚破土的野菜,萌生嫩芽的树叶,转眼就被饥民挖光捋净。有的甚至将干草煮食,或者吞吃观音土。汉中留坝灾民挖吃野菜,结果有5000 余人中毒而死。

当代食品吃尽时,荒原饿殍也成了口中之食。有时“道上有饿毙者甫行仆地,即被人碎割,血肉狼藉,目不忍睹”。许多饥民由吃饿殍发展到骨肉相残。1930 77 日《大公报》刊载了这样一则通讯:

饥民初则偷窃死尸,继则公然脔割,终则以婴儿、妇女的腿臂作腊肉,家居供食品,出外作干粮。各处税局翻检行客,常有人腿包裹其中。严诘之,答曰:本人子女之肢体,若不自食,也为他人所食。

甘肃灾情和陕西大体相似。官书和时人谈到西北这场旱荒时,总是陕甘并列。甘肃位处黄土区域的西端,当时全省约有3000 万亩耕地,由于黄土的覆盖层远比陕西稀薄,耕地的绝大部分是年收一次的旱田,某些高寒地区隔年才能一收。在古代曾经以导水屯田著称的甘肃,曾经号称“金张掖, 银武威, ( 天水) 十万”,以河西走廊的块块绿洲沟通了丝绸之路的甘肃,在岁月的流逝中,日益沦为大漠、戈壁、秃原和荒沟综错交织的荒芜区域。

数年的大荒、鼠灾,在加上兵荒之余,疫病大作,死亡的人数不计其数。可悲的是,甘肃延续了数年的大荒,竟是由于人口的锐减而趋向缓解的。甘肃全省不足600 万人口,每平方公里平均只有47 人。表面上看,天灾似乎不分贫富地袭向人间,但是因灾荒而无法维持简单再生产的人,归根到底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贫苦农民。大灾之年,地价狂跌,在某种意义上,天灾却为官僚地主提供了比平日更为有利的土地兼并机会。据调查,陕西中部的饥馑之后,有7/10 的田产集中在军人手里,其余3/10 为官僚、商人所夺,自耕农民数锐减。斯诺的通讯也证实了这种以大灾为标志的农村危机:“在1930 年灾荒中,三天的口粮就可

以买到20 英亩的土地,折合121.4 市亩。”

大批农民就这样从乡社结构中游离出来, 颠沛流离,四处逃荒。在逃荒无路、乞食无门时,那些被逼到死亡线上的饥民只有奔向绿林,铤而走险。三年大荒,是继民初之后又一次土匪高峰时期。

1928 9 月,国民党“中常会”拨给北方7 省灾区赈灾仅14.5 万,不及每月兵费的一个零头。陕西领到4.5 万,500 万灾民人均只有9 厘钱!灾民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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