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引自《中国史研究动态》2021年第6期。

2021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人民大学刘凤云教授的著作《钱粮亏空———清朝盛世的隐忧》（以下简称《钱粮亏空》），在国家政治的视野下，充分挖掘史料，立体化深层次地探寻钱粮亏空背后的政治制度，丰富了前人的研究成果，拓展了研究空间，是该领域不可多得的一部力作。

一、 史料赅备。《钱粮亏空》一书，作者广泛运用大量的官书如《清实录》《清史稿》《清朝文献通考》《清代起居注》等资料，同时充分利用第一历史档案馆、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等机构的档案数据库，如《寄信档》《嘉庆道光两朝上谕档》《户科题本》《灾赈档》《上谕档》《朱批奏折》等档案史料。除以上留存下来的史料外，作者尽可能多地将文人官僚留下的一些认识融入书中。因为这些人离钱粮亏空事件最近，他们的记述最为真实。“史学即史料学”，意指史学研究以史料为基础，这是史学的特征。史学研究不能凭借想象的翅膀，而是以史料为基础展现历史的真实。《钱粮亏空》一书，作者极尽所能，基本将所能见到的史料收集到位，可谓史料赅备，并采用科学的方法对大量史料疏通和把握，如此方可能再现历史的真实。

二、 立体展现清代钱粮亏空事件和评论体系。《钱粮亏空》一书，以丰富的史料立体展现康、雍、乾、嘉、道五朝钱粮亏空事件，并探寻钱粮亏空背后的制度问题。钱粮亏空是从康熙时期形成的一种事态，由乾隆至嘉、道成无可遏制之势。该书列举康熙年间的钱粮亏空案，探寻出在康熙帝的宽纵的政治条件下，官场腐败日益显露。康熙朝的清官政治以教化的方式塑造了众多的清官形象，惩贪不被纳入康熙帝治理朝政的重点，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对官员个人行为的管控，形成了清官依然存在，但是亏空不断的局面。雍正帝一改宽纵政策，以其严猛与铁腕在清理钱粮亏空中集中对官场中的贪腐进行了打击，尤其表现在追赔上，所谓“三年之内，务期如数补足”，更是说出“毕竟叫他（贪官）子孙作个穷人”。对于“无着亏空”以耗羡弥补，从制度上将耗羡银两收归督抚藩司，理顺了上下之间的权力关系，使督抚藩司的权力不受制于经济因素与人情的制约。乾隆帝初政十余年对清理钱粮亏空案继续雍正以来的作风和铁腕手段。乾隆中后期的钱粮亏空案更多揭示出作为封疆大吏的督抚由权力缺乏监管带来的腐败，出现了一起又一起由督抚主导的贪污大案。为此，乾隆帝不吝杀伐。在整饬钱粮亏空这一关乎国家吏政、财政及经济实力等重大问题上，嘉庆帝所表现出的瞻前顾后、“徐徐办理”的执政风格，注定了他的统治缺乏应有的执行力度。虽然嘉庆帝为重振国力绞尽脑汁，整饬钱粮亏空坚持不懈，其结果却与雍正朝难以相提并论。这固然有其个人的因素，但清朝国力的衰弱之势也不可忽视。道光帝虽依然有振兴国运的愿望与激情，并沿着嘉庆帝的既定方针继续前行，然而，伴随军需、河患、灾赈的不断，财用不给已成病国滋大之势。一场鸦片战争，更是暴露出清朝国家大厦的千疮百孔，彻底中断了道光帝再造强国的梦想。由是观之，全书剥茧抽丝、条分缕析地阐述了康熙至道光年间钱粮亏空事件，而且寓治于史，深刻探讨事件背后的制度因素。

三、 突破清代传统政治史研究。近百年的清史研究伴随着不同理念、观念和方法的构建，以及关于历史事件的整体叙述的不同，经历了巨大的变革。特别是政治史方面的建设和梳理，更是得益于史学观念的不断更新，人们对史学理论的不断探索和更新，时刻提醒着人们去反思自身民族国家的历史。回顾和反思历史的过程同样具有很高的价值，而清史研究中政治一向是重要的研究内容，在政治史领域集中了很多的学者，且研究程度很深。近年来，清史的研究逐渐走向细微化，逐渐脱离传统的政治史及相关宏大问题的考察史，转向社会细微问题的探索。当前对于国家和政府行政能力的研究严重不足，传统政治问题的研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加之受西方学术研究取向变动的影响，政治史有被边缘化的倾向。结果是放弃对重大理论的研究，忽视了国家和政府，特别是国家权力运作的研究，将政治史隐身于社会史之中。

对于新时代的政治史研究而言，将其他交叉学科融入其中及对于理论的思考和在问题意识上开辟新的视角，都是十分必要的。从国家行政角度来看，国计民生等问题实属经济范畴，但国家制定的任何方针政策、经济措施，都是为了政治而服务的，也可将其纳入政治史范畴来进行研究。透过对经济现象与活动的观察，去探寻对政治制度的实施，经济利益与政治利益息息相关，对其中的政治与经济得失，各势力之间的利益消长、利害得失等问题进行直接揭示。钱粮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作为国家行政运行过程中出现的财政短缺问题，钱粮亏空既有国家体制及其行政管理的制度缺陷等原因，又有人为的因素，而正是制度缺口成为腐败得以滋生蔓延的通道。《钱粮亏空》一书，以钱粮亏空为选题，为清代政治史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