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简介

付海晏，男，汉族，湖北襄阳人，2004年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获得历史学博士学位，2010月9月至2011年9月曾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历史系访学。2011年入选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资助计划。现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主要从事近代中国宗教社会史、社会经济史、法律社会史研究。自2004年以来先后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等7项，参与并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攻关项目、国家清史工商人物传、教育部重大攻关项目、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项目多项。著有《白云观与近代中国社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主编《国家、宗教与社会：以全真宫观为中心的探讨（1800-1949）》（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即出） 。近年来在《历史研究》、《近代史研究》、《“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Journal of Modern Chinese History等国内外重要刊物上发表论文30余篇。目前正在从事《近代中国宗教的转型与发展》、《中国近代宗教统计资料整理与研究》、《近代中国寺庙概况量化研究》等课题研究。

导论  1  

第一章 白云观与晚清社会  8

第一节 白云观与全真龙门声势之高涨  8

第二节 白云观与晚清政治  29

第三节 雅士与俗人：高仁峒的社会生活  68 

第四节 白云观与晚清城市生活  81

第二章 白云观与民初社会  101

第一节 道教改革之先声？  102

第二节 维持或振兴？  109  

第三节 白云观的信众网络  116

第四节 物质与精神生活  124

第五节 城市旅游与大众媒体中的白云观  139

第三章 20世纪30年代白云观的住持危机  157

第一节 陈明霦之被革  157

第二节 安世霖继任住持风波  168

第三节 白云观住持危机中的道教与政治  179

第四章 20世纪40年代白云观宫观制度的改革  186

第一节《白云观全真道范》之颁布  186

第二节 白云观组织纲目之革新  188

第三节 道教教育班：白云观宫观改革的新事物  200

第四节 白云观的宫观管理制度  205

第五节 白云观的经济制度与生活  212

第六节 被遗忘的道教改革？  222

第五章 安世霖的悲剧：1946年白云观火烧住持案  227

第一节 夺观  229

第二节 缠讼  238

第三节 惨案  248

第四节 变动社会中的道士、道教与政治  273

结论：国家、宗教与社会——以白云观为中心的历史透视  284

附录一《白云观住持安世霖为整饬观务声明书》（节录）  290

附录二 北平地方法院刑事判决（三十五年度重字第九十二号）  292

参考文献  296

后记  393

高仁峒画像（载李信军主编《水陆神全：北京白云观藏历代道教水陆画》）

无论是从宗教史、政治史的视角着眼，还是从社会文化史的角度出发，北京白云观之于近代中国的研究都十分重要。

晚清衰世，变局频生，白云观却于此时通过宫观扩张、吸引内廷太监等方式重振了全真龙门声势。作为白云观方丈的高仁峒“一身二任”，以“神仙中人兼政治中人”，从宗教出发却又在世俗生活中发挥了超越宗教的作用，当真不折不扣为一个“政治中的神仙”，既是“雅士”，又系“俗人”的双重身份。从社会生活与世俗文化的角度出发，晚清白云观既是北京重要的宗教生活空间，又系各色人群重要的游乐场所，有助于理解国际学术界一向关注的“城市为何需要宗教”这一问题。

辛亥鼎革，民国肇建，作为中国传统宗教的道教也面临着亟待转型的危机局面。相对于近代道教正一派道士、道观曾多次被地方政府严加取缔的困窘而言，民国初期的白云观的境遇则要好上太多，它并没有遭受到政治上的直接冲击。尽管如此，民国初年白云观仍采取了种种措施力图重振全真乃至道教的声势。颇为吊诡的是，在正一派创立道教团体努力失败的同时，以白云观住持陈明霦为首的道教界人士联合全真道派创建的中央道教会却被内务部核准登记。从近代宗教改革和宗教转型的角度而言，白云观住持陈明霦倡导成立中央道教会，在民国创立之初倡导宗教信仰自由、统一道教、改革道教，颇具象征意义；从白云观本身而言，陈氏以白云观住持身份率领全真宫观倡导成立道教会，无疑是巩固提升白云观作为龙门祖庭的重要举措。阅读民初白云观留下来的诸多碑刻石铭，可以发现白云观信众之广泛，甚至在伶人群体中也具有重要影响力。依据白云观及其诸多下院的寺庙登记表等档案，可以重新描绘出白云观道士们的物质财富来源，勾勒出他们的精神世界：白云观出租房间作为铺面，盘佃耕地收取地租，积累了堪称丰盈的财富；观内图书收藏丰富，除了世俗普遍认知中的道家经典之外，还不乏儒家经典、乙部典章、诗文笔记等各类图书。而住持陈明霦于1930年印刷的《白云集》，收录了陈氏本人的读书摘抄与笔记，可以展示出知名道人的读书生活与阅读世界。

陈明霦画像（载李信军主编《水陆神全：北京白云观藏历代道教水陆画》）

三零年代，风云陡变，而北京的白云观也经历了两次住持危机。第一次危机发生在1930年6月，由于白云观没有遵守北平市社会局限期登记的指令，住持陈明霦被社会局撤革，在被迫认捐后，陈明霦才得以复职，白云观亦恢复到其日常的运行轨道上。不幸地是，这种局面并未能持续太久，随着1936年初陈明霦的病卒，围绕白云观继任住持人选安世霖的资格问题，白云观陷入了新的住持危机。北平社会局以及北平道教会的调查发现，安世霖继任住持有诸多不合惯例之处，但是由于寺庙登记任务的迫切，或另有重要权势人物的帮助，社会局改变最初的反对态度，同意安世霖以监院身份暂时代理住持，由此埋下了白云观1940年代内部剧烈纷争并最终导致安世霖被烧死的种子。1930年代白云观的两次住持危机表明，在建立现代性国家的过程中，道观被打上了国家严格控制与管理不善的政治烙印，同时亦反映了白云观在衰败过程中内部复杂的矛盾冲突。

能变则久，无不如斯，在近代中国制度转型的大背景下，作为全真龙门道观祖庭的白云观亦面临着亟待改革的局面。安世霖在白云观的住持危机中成功取得胜利，成为白云观的兼代住持，但由于他后来的悲惨结局，导致了其本人以及在其管理下的白云观成为白云观史以及道教历史研究中的黑洞。依据过去学界甚少留意的《白云观全真道范》、《白云观の道教》等资料，我们可以初步再现出安世霖改革近代宫观管理、宫观组织、宫观经济、宫观道士教育等制度的努力，作为近代道士自我革新与自我教育的开拓者，安世霖在现代宫观制度建立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安世霖自身革新白云观的出发点与目的只是为了加强对白云观的控制，这不仅加剧了白云观的内部矛盾，最终还为他日后被活活烧死的悲惨结局埋下了种子。

安世霖编《白云观全真道范》封面

最迟从1940年开始，安世霖就成了白云观内部道众矛盾的焦点。由于勾结权势、压迫观众、破坏清规等行为，知客朱宗玉、乔清心等人率先开始了反对安世霖的行动，当朱宗玉等反对者被安世霖革出白云观后，最初为安世霖作保的玉清观当家人范明证也参与到反对安世霖的行动之中。经过多年的缠诉，由于安世霖受到了政界权要的有力庇护，更由于无论是日伪社会局还是抗战胜利后的北平社会局的纵容，安世霖的反对者最终放弃了国法，1946年11月11日，安世霖被反对者以太上清规之名活活烧死，这不仅仅是安世霖以及白云观自身的悲剧，亦是近代变动时代下白云观乃至中国道教衰败的典型象征之一。1946年白云观惨案实乃1940年以来白云观内部矛盾冲突不断激化下的不幸结果，它不仅仅牵涉道教派系冲突、庙产纠纷等问题，亦与近代政治、道士的社会角色、道教革新等问题息息相关。这一惨烈的事实警示了近代国家法律对宗教事务控制与监管不善的恶果是多么的严重。

无论是从宫观自身、地方史、国家乃至国际性这四个层面，还是从政治史、宗教史、社会生活史、艺术史等领域，类似北京白云观之类的丰富个案，充分展示了近代宫观此前被有意无意忽视的复杂面向，它已经改变将持续影响我们对近代中国寺庙宫观乃至近代中国宗教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