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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汝珩 马大正:土尔扈特蒙古系谱考述
来源: 作者: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9-07-20

 

近年来,随着我国史学界对蒙古史研究的深人,土尔扈特蒙古的历史也引起人们很大兴趣,并从各方面进行了研究与探讨。有些史学工作者对土尔扈特部的世系作了考订,取得了有益的成果。[1]但就整个土尔扈特部的系谱来看,仍有值得进一步探讨之处。本文拟就土尔扈特蒙古系谱中几个遗缺之处,略作考订、补遗,并对所涉及人物的历史活动,稍作评述。

一、土尔扈特蒙古系谱之纵横观

土尔扈特蒙古是我国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其部族活动于我国西北边疆地区及国外伏尔加河流域,经数百年繁衍流传,其系谱支系繁多、头绪纷杂。但若纵观其系谱,尚可理清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繁衍的大致轮廓,白翁罕至民国年间的满楚克扎布,共经历了二十四世、二十七传。依其变迁发展,上述系谱又可分为上、中、下三段。自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为上段,这一段,因时代久远,史载不详,事迹亦难以考订,自贝果鄂尔勒克至渥巴锡为中段,这一段因其分布地区不同又可分为青海系、额济纳系和伏尔加系;自渥巴锡至满楚克札布为下段,这一段除青海系、额济纳系外,伏尔加系的土尔扈特蒙古大部在渥巴锡率领下返归祖国,发展成旧、新土尔扈特系,余下一部分则一直留居伏尔加河流域,成为今天苏联境内卡尔梅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的主要成员。

但根据土尔扈特蒙古民族的历史发展与分布变迁,又构成土尔扈特蒙古系谱的横断面,可将共分为五大系统,即:旧土尔扈特系、新土尔扈特系、青海土尔扈特系、额济纳土尔扈特系、伏尔加土尔扈特系。在这五大系统之中,翁罕至渥巴锡的系谱演变,因当时土尔扈特蒙古远离祖国,国内史籍记载寥寥,遗缺错乱之处较多。

对土尔扈特蒙古系谱,早在十八世纪七十年代,渥巴锡率部自伏尔加河流域返归祖国之初,清政府对渥巴锡的先世就曾作过调查。乾隆在其《土尔扈特部全部归顺记》一文中说:“土尔扈特者,准噶尔四卫拉特之一,其详已见于准噶尔全部纪略之文,溯厥始,率亦荒略弗可考”。因而在渥巴锡来承德朝觐时,乾隆亲自向渥巴锡“询所部颠末”,[2]详细询问了土尔扈特部蒙古的世系,写出《土尔扈特部纪略》一文,以纠正前者关于土尔扈特世系记述上的错误与疏略。但在乾隆的有关著述中依然自相矛盾,前后不一。如在《土尔扈特部全部归顺记》中,虽然正确地指出阿玉奇汗四世至渥巴锡,可是在《伊犁将军奏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率全部归顺,诗以志事》中,却认为“渥巴锡为土尔扈特汗阿玉奇之孙”。[3]也就是三世而至渥巴锡,由此在清代一些学者的著述中也各执一词。[4]近年来,国内研究者对此作了考订,肯定了四世说的正确。[5]西方的一些著作,如帕拉斯《蒙古民族历史资料集成》,霍渥斯《蒙古史》,以及诺伐里托夫《卡尔梅克人》等,对土尔扈特部系谱也作了考订,有的还列有系谱简表。但就土尔扈特部系谱整体而言,仍有不少处有待于研究者的补充与考订。而且其中有些还涉及土尔扈特历史史实的阐述与订补。梁启超在谈到谱牒学研究对象时说:“方志,一方之史也,族谱家谱,一族一家之史也,年谱,一人之史也,三者皆为国史取材之资”。[6]对系谱的考订补阙将有助于有关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的研究。何况,土尔扈特部系谱中有些缺遗人物的历史活动,对于阐述土尔扈特部在伏尔加河流域生活的历史,更有着颇为重要意义。这里,依据我们所见到的中外资料,仅就翁罕至渥巴锡之间系谱中几点缺遗,略作考述。

              二、自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之间为八传

从史料记载来看,一般认为翁罕(亦作旺罕)为土尔扈特部之始祖,而贝果鄂尔勒克乃是十七世纪初率领土尔扈特部西迁伏尔加河的和鄂尔勒克之祖父。那么,自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之间经过几传呢?对贝果鄂尔勒克之先世,乾隆认为:“溯而上之,实远不可征。”[7]在清代的一些著述中一般认为自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为七传。如:

何秋涛《朔方备乘》中记载:“土尔扈特之始祖曰翁罕,六传至玛哈齐蒙克。子二,长曰贝果鄂尔勒克,次曰翁贵。”[8]

张穆《蒙古游牧记》中也明确记载:“土尔扈特部始祖元臣翁罕,姓不著,又传至贝果鄂尔勒克”。[9]

但在《西域图志》中,则“以奇旺为第一世”,其下四传至贝果鄂尔勒克为第五世。[10]这样,问题便复杂起来,使后人莫衷一是。最近有的同志,虽然正确地指出自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为八传,但遗憾的是,没能列出二传、三传的人名,[11]这就使问题仍然未得解决。

近阅《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发现在该书《土尔扈特部总传》中,明确记载着自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为八传,且列有具体人名。今录之如下:

“土尔扈特部,分牧而居。……其始祖曰翁罕,翁罕子阿尔萨兰,阿尔萨兰子阿穆瑚朗,阿穆瑚朗子克依邦,克依邦子素赛。素赛子巴雅尔,巴雅尔子玛哈齐蒙克。玛哈齐蒙克子二:长贝果鄂尔勒克,次翁贵。”[12]

这是我们见到的贝果鄂尔勒克先世系谱最详尽的记载。按《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一书作者祁韵士,乾隆时进士,授官翰林院编修,是当时研究我国西北史地著名学者。他所撰修的这部《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以下简称《表传》),是以《实录》及库贮红本等档案资料为依据,仿《史记》纪传体例,各按部落立传。而他对各部王公支系流源,“则核以理藩院所存世谱”。[13]可见,祁韵士关于土尔扈特系谱的记述,是在充分利用清政府档案资料基础上,经过精细考订而写成的,故其所记当可相信。

不仅如此,祁氏所持的八传说,我们还可以从托忒文资料《虔诚的旧土尔扈特北部王公扎萨克台吉源流名册》中找到相应的佐证。其文记曰:“旺罕子阿尔萨兰,阿尔萨兰子阿穆瑚朗,阿穆瑚朗子奇旺,奇旺子素赛,素赛子巴雅尔,巴雅尔子蒙克,蒙克子贝果鄂尔勒克”。[14]

如将上述记载与祁氏《表传》相对照,虽然翁罕与旺罕、奇旺与克依邦、玛哈蒙克与蒙克名称不尽相同,但若参照《西域图志》和加班沙拉布《关于卫拉特人的故事》来看,翁罕即旺罕,亦作王罕,克依邦即奇旺,玛哈齐蒙克即蒙克,只是音译的不同。不过上述两种著作与祁氏《表传》中所记最大的不同,即皆以奇旺为土尔扈特的第一世,而把贝果鄂尔勒克作为第五世。[15]加班沙拉布在其著述中虽然也承认翁罕是土尔扈特部的始祖,说:“土尔扈特系出自王罕是蒙古书里写着的”。[16]但他与《西域图志》一样,未能列出奇旺以上的世系。

然而在祁氏《表传》和上面所引托忒文资料中,不仅列出了翁罕以下至奇旺之间的世系,而且两者所记二传阿尔萨兰、三传阿穆瑚朗,其名称完全一致,故祁氏《表传》所记八传说,是较为可信的。综上所述,翁罕至贝果鄂尔勒克的八世系谱,当如下表:

(1)翁罕(旺罕、王罕)(2)阿尔萨兰—(3)阿穆瑚朗—(4)克依邦(奇旺)(5)素赛(苏赉)(6)巴雅尔—(7)玛哈齐蒙克(蒙克)—(8

—贝果鄂尔撇.

—翁贵

三、阿玉奇汗有八个儿子及其活动事迹

阿玉奇汗是土尔扈特部西迁伏尔加河流域时期的一位著名首领。在国内的史籍中都说他有八个儿子。较早的如乾隆的记述:“阿玉奇有子八人,其六皆无子嗣,”[17]以记述系谱翔实著称的《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也说他有“子八”人,并指出“阿玉奇子,自沙克都尔扎布、衮扎布外”,[18]还有一个第三子叫散扎布。[19]其余各子的名字,则鲜见于史。近年国内一些有关论述也未能钩沉补阙,超出前人的记述。

前已述及,渥巴锡来承德朝觑时,乾隆亲自向渥巴锡询问土尔扈特部系谱后,“御制土尔扈特部纪略,记其始祖所自出,并证前之失精核而未实者”。[20]其实清政府调查土尔扈特系谱并非始自渥巴锡至承德之时,早在渥巴锡返抵伊犁河畔之初,就已经作了调查,并记录在案。看来这份调查材料在清代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或者是置于案卷之中而从来无人问津。这份材料是夹藏在清政府满文土尔扈特档案之中的。在我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收藏的乾隆三十六年八月初十傅隆安褶中,有四个附件,一为图理琛所记之俄罗斯地名清单,二为土尔扈特阿玉奇汗游牧地方,三为赴承德瞻仰之土尔扈特部首领名册,四为土尔扈特部系谱。就在这份系谱中,明确记载了阿玉奇汗八子的名字。今将其录之如下:

“阿玉奇汗有八子,长沙克都尔扎布,次有衮扎布、车楞敦噜布、桑扎布拉布坦、衮都鲁克、噶尔丹、丹津、巴朗车凌。”[21]

另外,在前面提到的托忒文资料中也具体记述了阿玉奇汗八子的名字,兹录如下:

“朋楚克的长子阿玉奇汗有八个儿子。长子曰沙克都尔扎布,二子曰衮扎布,三子曰散扎布,无嗣,四子曰阿喇布坦,无嗣,五子曰衮德勒克图,有子曰帮巴尔,六子曰策凌敦噜卜,无嗣,七子曰噶勒丹丹津,无嗣,幼子曰巴朗车凌,无嗣”。[22]

如将上述二则资料加以对比,便可发现衮都鲁克与衮德勒克图,策楞敦噜布与策凌敦噜卜,只在译音上稍有差别外,还有二处不同:一是前者桑扎布喇布坦是一人,后者散扎布、阿喇布坦为二人;二是前者的噶尔丹、丹津是二人,后者噶尔丹丹津为一人。从中外史籍的记载中,可以查到阿玉奇确有一个儿子叫散扎布,而不称桑扎布喇布坦,这可从祁韵士的《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何秋涛的《朔方备乘》、霍渥斯的《蒙古史》、加恩的《彼得大帝时的俄中关系史》以及诺伏列托夫的《卡尔梅克人》等著述中得到证实。据此可将桑扎布喇布坦视为二人,即散扎布和阿喇布坦。至于噶尔丹丹津是一人还是二人,尚无确切资料可以厘定。但根据多数史籍皆记阿玉奇只有八子,这里姑且依托忒文资料的记载为准,将噶尔丹丹津视为一人。

此外,还有一点应该提出的,根据上引托忒文资料的记载,阿玉奇的八子中,除长子、次子有后代外,其第五子衮德勒克图也有子嗣,并非如乾隆所说:“其六皆无子嗣。”

在一些外文资料中,关于阿玉奇儿子的数目和名字的记载,更为混乱。今将我们所见到的几则录之如下,以供参考。

帕拉斯:《蒙古民族历史资料集成》载,阿玉奇的儿子有:沙克都尔扎布、阿拉布坦、散扎布、散德扎布、彭塔克、噶尔丹扎布、洛桑扎布、衮扎布、星桑散、贡德累克、策凌敦罗布(1701年生,1724年任汗)、噶尔丹丹津(1711年生)、巴伦格(1721年死)[23]合计有一十三子。

霍渥斯:《蒙古史》载:“阿玉奇和他的三个妻子生下了八个儿子,五个女儿”[24]但在他所列的系谱表中却只有六个人名,即:沙克都尔扎布、阿拉布坦、散扎布、衮扎布、贡德累克、策凌敦杜克(1724-1735)[25]

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一书中载:“关于阿玉奇汗八个儿子的人数,意见不一,一些人认为他有八个儿子,另一些人的意见则比这个数目多一些或少一些。实际上他有十个儿子(当然算的是早已露头角的成人):沙克都尔扎布、阿拉布坦、沙布达尔、散扎布、衮扎布、策凌舒嫩罗乌赞格、贡杰伦格、策凌敦多克、噶尔丹丹津、巴伦格。”[26]

在上面所引三种资料的记载中,共同出现的人名有:沙克都尔扎布、阿拉布坦、散扎布、衮扎布、贡德累克(贡杰伦格)、策凌敦罗布(策凌敦多克)。噶尔丹丹津和巴伦格除霍渥斯著作中未录外,其余两种资料的记载也是相同的。因此,外文著述中具有共同性者也有八人,即:沙克都尔扎布、阿拉布坦、散扎布、衮扎布、贡德累克、策凌敦噜布、噶尔丹丹津、巴伦格。

如果把上述外文著述中的八人再与满文档案和托式文资料相对照,便可发现,除贡德累克与衮都鲁克、巴伦格与巴朗车凌的译名稍有差异外,其余都是一致的。因此,我们可以初步认为,阿玉奇汗至少有八子,他们名字和顺序是:沙克都尔扎布、阿拉布坦、散扎布、衮扎布、衮都鲁克、车楞敦噜布、噶尔丹丹津、巴朗车凌。

关于阿玉奇八个儿子的事迹,在史籍中记载不详,但并非毫无记录。现将有史可查的散扎布、沙克都尔扎布和车楞敦噜布三人的一些活动事迹,略加叙述,从中不仅可以看出阿玉奇汗时期土尔扈特部与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的关系变化,同时也反映出阿玉奇汗死后土尔扈特贵族争夺汗位的斗争以及沙俄政府利用内争混乱时机,加强控制土尔扈特部的过程。

散扎布[27]是阿玉奇的第三子,他于一七O一——一七O二年间率属户迁往策妄阿喇布坦处。关于这一历史事件,在《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中有较详尽的记载:(策妄阿拉布坦)乞婚阿玉奇,阿玉奇以女妻之,其第三子散扎布率属户万五千余从往,……盖自噶勒丹既灭,策妄阿喇布坦谋并诸卫拉特族,留散扎布不遣,阿玉奇索其子,乃逐散扎布归额济勒,仍留从户不之给,分属准噶尔鄂拓克,阿玉奇固索不获,因构难。”[28]这里是说,散扎布是参加其姊(或妹)与策妄阿喇布坦的婚庆而率属户前往准噶尔的。

但清代文献中对散扎布迁徙的原因的记载并不一致。就我们所知,至少有与上述原因不同的两种说法:其一,据被清军鞠讯的土尔扈特人曼济说:“我本土尔扈特人,我阿玉奇汗之子三济扎卜,当年与父有隙,率一万人,投策妄阿喇布坦。策妄阿喇布坦擒三济扎卜送还土尔扈特,留我等万人,分给所属宰桑等”。[29]这里是把散扎布迁徙归之为“与父有隙”。其二,认为策妄阿喇布坦“离间伊(指策妄阿喇布坦—引者)之妻父土尔扈特之阿玉奇汗与其子三济扎卜,诱三济扎卜携带万余户,至伊住牧之处,因而强占人己”。[30]这里又把散扎布的迁徙说成是受策妄阿喇布坦的引诱。

不管是那种原因,总之,散扎布确是率属户到了准噶尔部,而且其属户万余人被策妄阿喇布坦所强占,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然而,由于这一事件的发生,不仅引起了阿玉奇与策妄阿喇布坦之间关系恶化,致使因通道梗阻而中断了土尔扈特部与清政府“表贡不绝”的联系达十余年之久,同时也更加增强了策妄阿喇布坦统治下的准噶尔部割据势力。正如日本学者若松宽所说:“策妄阿喇布坦由于将其得到的土尔扈特部的一万人,分给了所属的统治阶级宰桑们,因而就有可能要求他们效忠于准噶尔王。至此,策妄阿喇布坦作为准噶尔王的地位也就名实相符了”。[31]因此,他认为这一事件“起了扩大策妄的王权的作用”。[32]这一看法,我们认为是合乎事实的。

沙克都尔扎布是阿玉奇的长子,曾被阿玉奇汗指定为汗位的合法继承人。据记载:“阿玉奇把执政的大事交给了沙克都尔扎布,并在生前将汗印传授给他。可是,命运的安排却出人意料之外,沙克都尔扎布比他父早去世两年”,[33]即于一七二二年二月先于他父亲而去世,[34]因此,沙克都尔扎布没有能继承汗位。

由于沙克都尔扎布早逝,其汗位便由沙克都尔扎布生前指定的自己长子达桑格继承。但达桑格继承汗位并不为年迈的阿玉奇汗所赞同。阿玉奇在弥留之际指定车楞敦噜布(沙克都尔扎布之弟)为汗位继承人,但车楞敦噜布并未得到土尔扈特上层的一致支持。因此,当阿玉奇于一七二四年二月十九日逝世后,[35]土尔扈特部贵族为取得汗位的继承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当时,卷入这一争夺汗位旋涡的,主要有以下四人,沙克都尔扎布的两个儿子:达桑格、巴克沙多尔济、沙克都尔扎尔之弟衮扎布的儿子敦多克奥木巴(汉文称敦罗卜旺布)、以及阿玉奇之子车楞敦噜布,“他们各自都有雄厚的党羽”。[36]而且“由于互相争执,造成了很长时间的混乱”。[37]

上层贵族的纷争,为沙俄政府控制土尔扈特部提供了有利的时机。沙俄政府为了进一步奴役土尔扈特部,早在彼得一世时便图谋对土尔扈特汗位继承问题加以控制。就在阿玉奇汗逝世不久,沙俄政府在给阿斯特拉罕省长的训令中写道:“力求避免领主们(指土尔扈特部贵族—引者)完全按自己意愿选择汗”,并授意土尔扈特贵族立阿玉奇汗的外甥道尔济纳扎洛夫为汗,但遭到贵族们的冷遇,而道尔济纳扎洛夫也“深知各派势力的利害”,[38]于一七二四年九月放弃了汗位的继承,沙俄政府又转而承认阿玉奇生前指定的汗位继承人车楞敦噜布。一七二四年九月十九日,车楞敦噜布在萨拉托夫宣誓就任,在汗王的人选上沙俄政府虽作了让步,但从此沙俄政府对土尔扈特部“取得了任命汗的权利”。[39]这是对土尔扈特部政治地位有影响的一个变化,此后,土尔扈特部每次汗位的交替,都要得到沙俄政府的确认。

车楞敦噜布又写作车领敦多布、策凌敦杜克等,据外文资料记载,他执政期间,一七三0年曾接受清政府与沙俄赠给他“汗”号,但由于他“性格柔弱、无能,又引起了蒙古王公之间的内部纷争。”[40]在我国文献中关于车楞敦噜布的事迹,在《异域录》中有片断的记录,该书作者图理琛在伏尔加河流域访问时曾与他会晤过。《异域录》中写道:“阿玉奇汗季子车领敦多布奏曰:‘我年童稚,恭请至圣大皇帝万安,进鸟枪一杆,鸟枪已交付我使者,我无言可奏,但愿如天大皇帝万万年,临御天下,我在此朝暮于佛前洁诚祷祝,烦天使奏闻。”,[41]如果帕拉斯所记他生于一七0一年是实,[42]那么,车楞敦噜布与图理琛会见时已是一个初识时务的少年了。可惜车楞敦噜布的事迹在此后的清代记载中很少提及,难怪俞正燮在《书西域见闻录后》中感叹地写道:“其人尤可念惜,其后未有闻也”。[43]车楞敦噜布统治土尔扈特部时期,“可以明显看出两个特点:治理软弱无力,领主之间不断发生内讧”。[44]一七三五年敦罗卜旺布取代车楞敦噜布,成为土尔扈特部的汗王。

四、渥巴锡仲兄萨赖的悲惨命运

渥巴锡是否有兄弟,清代史籍一般均略而不载,唯《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中明确记载:“敦罗布喇什子四,长巴克克库,次萨赖、次扣库,皆早死,无嗣,渥巴锡其季也。”[45]类似的记载,我们还见到二则,其一,托忒文资料《虔诚的旧土尔扈特北部王公扎萨克台吉源流名册》载:“沙克都尔扎布的五儿子敦罗卜喇什汗有四个儿子,长子巴克克库,无子,二子萨赖,无子,三子扣库,幼子渥巴锡汗”。[46]其二,帕拉斯:《蒙古民族历史资料集成》中的土尔扈特部系谱表也载:敦杜克达什(敦罗卜喇什)子二人,一是萨赖,一是渥巴锡。[47]这里虽然只记述二人,但萨赖是渥巴锡之兄长,这一点与《表传》的记载是一致的。

萨赖是渥巴锡之仲兄,关于他的事迹,在中国史料中记载不详。其实萨赖是土尔扈特贵族中第一个作为人质,孤独地死于沙俄囚禁生活之中的。沙俄政府想通过人质从政治上进一步控制土尔扈特部的图谋由来已久,但长期以来“毫无结果”。书库尔岱青、朋楚克时,沙俄政府曾向他们索取过人质,“阿玉奇在位时不可能向他提出这个问题,策凌敦杜克和敦多克奥木巴则享有种种特权,前者由于中国使团的来临,后者由于内讧造成的灾难,都未能向他们提出要人质。”[48],然而在敦罗布喇什继承汗位后,沙俄政府利用新旧汗位交替时期的动乱,实现了取得人质的图谋。沙俄当局要敦罗布喇什交出他儿子作人质,“并决定,以后的汗都要遵守这个制度。”[49]同时还要求敦罗布喇什向沙俄政府作出保证:(向沙俄政府)忠诚效劳,不同外国及异族交往,不派使团,如有使团见他,则报请宫廷决断。”[50]敦罗布喇布受迫无奈,不得不把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萨赖送至阿斯特拉罕,以充人质。从此以后,“俄国政府采取强硬的政策来限制汗的权利,”[51]因而使土尔扈特部在伏尔加流域的政治地位进一步恶化。

敦罗布喇什不甘忍受如此的屈辱,他几次致信沙俄女皇要求释放萨赖。他在一七四三年九月六日的信中写道:萨赖“年幼孤身,而以前几个汗从来不曾交过人质”,此举“是自己的耻辱。”[52]但他得到答复却是:(沙俄)政府既已确定向卡尔梅克汗要人质的制度,就认定无需再加以改变了。”[53]结果,萨赖于一七四四年作为沙俄的人质死于阿斯特拉罕。[54]

沙俄政府加强控制土尔扈特部的“新政策引起了台吉的抱怨情绪”。[55]而萨赖的死,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敦罗布喇什对俄态度由忍让向对抗转化。当时正逢敦罗布喇什所属的和硕特部贵族翁其克想带领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七名宰桑接受东正教洗礼,敦罗布喇布不顾沙俄强加于土尔扈特部的“一切愿受洗礼的人不受汗的势力的约束”的规定,[56]下令将翁共克的妻女及财产扣留,并向沙皇当局声明:“对已受洗礼者,我们不予干涉,而对那些想去洗礼者,我们得知后,可加以阻拦,或将其打死,我们不能因此受到惩处,因为他们还在我们管辖之下”。[57]

敦罗布喇什和土尔扈特部蒙古人民,在沙皇政府日益加紧的奴役下,不能不使他们更加思念祖国故土。一七五六年(乾隆二十一年)敦罗布喇什派出吹扎布使团抵达北京,这是冲破沙俄政府力图切断土尔扈特部与祖国政治、经济联系的一个勇敢的举动。清政府十分重视吹扎布使团的到来,乾隆在承德行宫“召见于行幄,……赐吹扎布宴”。[58]

萨赖的悲惨遭遇,在敦罗布喇什家族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二十多年后,当沙俄政府要渥巴锡交出“一个儿子作为人质,同时还决定把他们最高门第的三百个青年当兵”[59]时,新仇旧恨使渥巴锡无法再加忍受,成为促使渥巴锡决心武装反抗沙俄统治,“挈全部归顺”[60]清政府而东返祖国的有力因素。

 

 

[1]近年来发表有关土尔扈特蒙古世系的著作与文章,如高文德、蔡志纯:《蒙古世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版)94-97页,周轩:《关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世系的初探》,见《文史丛考》社会科学战线从刊1980年第2;冯锡时:《我国厄鲁特蒙古土尔扈特部世系考订》,见《新疆大学学报》1980年第2期,乌云:《青海蒙古部落袭位表》,见《青海民族学院学报》1979年第2期。

[2]《外藩蒙古国部王公表传》卷 101,《土尔扈特总部传》。

[3]彭元瑞:《高宗诗文十全集》卷9,丛书集成初编本。

[4]持四世说的,有何秋涛:《土尔扈特归附始末》(载《朔方备乘》卷38),张穆:《额鲁特蒙古新旧土尔扈特部总叙》(载《蒙古游牧记》卷14),祁韵士:《土尔扈特部总传》(载《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101),持三世说的,有付恒:《西域图志》卷37,魏源:《乾隆新疆后事记》(载《圣武记》卷4)等。

[5]参阅周轩:《关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世系初探》(《文史丛考》社会科学战线丛刊1980年第2),冯锡时:《我国厄鲁特蒙古土尔扈特部世系考汀》(载《新疆大学学报》1980年第2)

[6]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324页,1943年商务印书馆重庆版。

[7]乾隆:《土尔扈特部纪略》,载彭元瑞编《高宗十全诗文集》卷l1

[8]见该书卷38《土尔扈特归附始末》。

[9]见该书卷14《额鲁特蒙古新旧土尔扈特部总叙》。

[10]见《西域图志》卷47,《杂录》1

[11]参见冯锡时:《我国厄鲁特蒙古土尔怠特部世系考订》,《新疆大学学报》1980年第2期。

[12]祁韵士:《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101。按《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国内常见的多为《国朝耆献类征》本。但该版本对有关土尔扈特部的卷101-105,缺而未收。这里采用的,是乾隆60年殿刻满汉合壁本中之汉本刻本。

[12]李兆洛:《皇朝藩部要略》序,见《皇朝藩部要略》道光十九年,筠渌山房本。

[13]据纳喀同志译稿(未刊)。按《虔诚的旧土尔扈特北部王公扎萨克台吉源流名册》,原收人《圣者宗喀巴宗教的施主土尔扈家系档案》油印本中。原件已于十年动乱中散失,现只存有内蒙古师范学院1956年的油印本。

[14]见《西域图志》卷47《杂录》1,加班沙拉布《关于卫拉特人的故事》,转引自冈田英弘《四卫拉特的起源》,载《史学杂志》836号。

[15]转引自冈田英弘:《四卫拉特之起源》载《史学杂志》836号。

[16]乾隆《土尔扈特部纪略》,载彭元瑞编《高宗十全诗文集》卷11

[17]祁韵士:《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103,传87《扎萨克卓哩克图汗浸巴锡列传》。

[18]祁韵士:《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101,传85《土尔扈特部总传》。

[19]祁韵士:《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l0l,传《土尔扈特部总传》。

[2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满文土尔扈特档,乾隆三十六年八月()3全宗,1695 1号。这里引用的系据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和新疆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为编写《准噶尔史略》一书,组织专人翻译的满文土尔扈特档之汉文译稿本。此件原档附有汉译文。笔者引用时,又请汪玉明同志据满文原档作了校核。

[21]《虔诚的旧土尔扈特北部王公扎萨克台吉源流名册》纳喀译稿(未刊)

[22]见该书第86页附页,1779年法兰克福莱比锡版原文系德文,本文所引资料系由罗致平教授提供。

[23]1卷第576页,1876年伦敦版。

[24]1卷第589页。

[25]14页,1884年彼得堡版。

[26]散扎布又作桑扎布、三扎布,或三济扎布。

[27]l0l,传85《土尔扈特部总传》。《皇朝藩部要略》卷10,《朔方备乘》卷38均有类似记载。

[28]《平定准噶尔方略》前编,卷2,康熙545月壬子条。

[29]《平定准噶尔方略》前编,卷18,雍正72月癸己条。

[30]若松宽:《策妄阿喇布坦的上台》,见《史林》、第486号,第74页。

[31]若松宽:《策妄阿喇布坦的上台》,见《史林》,第486号,第70页。

[32]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14页。

[33]《卡尔梅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史纲》第185页,1967年莫斯科版。按何秋涛:《朔方备乘》卷38,《土尔扈特归附始末》记曰:“阿玉奇卒,子沙克都尔札布嗣,沙克都尔扎布卒,子敦鲁布于什嗣”,与事实不符。

[34]《卡尔梅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史纲》第187页。

[35]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17页。

[36]古朗:《十七和十八世纪的中亚细亚—卡尔梅克帝国还是满洲帝国?》第44页,1912年里昂—巴黎版。

[37]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17页。

[38]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17页。

[39]内达金着,满铁经济调查会译:《西蒙古族及满洲族》(日译本)上卷,1936年大连版,译文题为《土尔扈特蒙古西迁及其重返祖国》马汝珩译,见《新疆大学学报》1981年第2期第125页。

[40]图理琛:《异域录》下卷。

[41]帕拉斯:《蒙古民族历史资料集成》,第86页的附页。

[42]俞正燮:《癸己存稿》卷6 ,  1957年商务印书馆版。

[43]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17.

[44]103,传87《扎萨克卓哩克图汗渥巴锡列传》。

[45]纳喀同志译稿(未刊)

[46]帕拉斯:《蒙古民族历史资料集成》第86页之附页。

[47]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29页。

[48]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28-29页。

[49]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29页。

[50]《卡尔梅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史纲》第195页。

[51]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30页。

[52]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30页。

[53]帕拉斯:《蒙古民族历史资料集成》第86页之附页。

[54]《卡尔梅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史纲》第195页。

[55]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31页。

[56]诺伏列托夫:《卡尔梅克人》第31页。

[5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汉文起居注,全宗乙,编号119(一)乾隆21年岁次丙子912曰丁丑条。

[59]霍渥斯:《蒙古史》第1卷,第575页。

[60]邓廷祯:《蒙古诸部述略》。

(原刊《民族研究》1982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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