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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梅吉尔:区域历史与历史撰写的未来
来源: 作者: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9-11-27

原文出处:《学术研究》2009年第8期,89-100

作者简介:艾伦·梅吉尔Allan Megill),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教授,《思想史杂志主编之一肖超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生上海200433);张骏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生上海200433)。

 

内容提要:我们应该对世界历史抱持怀疑态度甚至更应该去怀疑全球历史以及国家历史”,因为这些历史撰写样式都存在着潜在的危险的一元化趋势区域历史则是更应予关注的一种历史撰写方式它有着某种与国家历史和世界历史背道而驰的趋势而且区域历史学家们的工作曾经并且将能够部分地抵制国家或者其代表者所实行的或者建议去实行的集权化本文对定义区域历史做出了努力并以美国的查塔努加Chattanooga区域历史博物馆为例对区域历史加以阐释进而对未来的历史撰写表达了一种让区域历史成为区域历史的展望

关键词:区域历史;国家历史;地方历史;区域;查塔努加

 

杰出的史学家本质上是否一直是自相矛盾的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 《拂晓道德偏见之反思》(Daybreak: Thoughts on the Prejudices of Morality),R. J. 霍林代尔Hollingdale翻译剑桥大学出版社1982第一册第一章9

近来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破坏了那个曾一度盛行于史学家中的史学编撰框架——那种宏大叙事或至少是主导叙事的框架这个叙事框架阐述了两个存在显著分歧的社会体系和政治制度之间的冲突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的冲突此种冲突曾被假定为是现代历史的核心主题并被推定将由此而产生某种形式的人类解放[1]20 世纪70 年代作为一名研究现代欧洲的历史学者笔者开始步入教学生涯那时候法国大革命被认为是现代世界历史的决定性事件并影响了随后的政治社会发展而这也正是笔者任教的第一所大学爱荷华Iowa大学20 世纪70 年代中晚期及随后几年中讲授欧洲与世界历史的方式[2]因为自从利奥波德··兰克Leopold von Ranke开始国家national历史这一框架便主导了现代西方的历史学法国大革命及其后果的理论模型恰好契合了这一框架

20 世纪90 年代初期有一种观点认为前苏联体系的瓦解预示了自由民主即将战胜世界共产主义”。比如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就曾明确表明了其立场他认为全世界正经历着人类在意识形态上进化的终点连同西方自由民主作为人类政治体制之最终形式的广泛普及”。[3]但是历史拒绝依照福山所设想的方式发展与此相反共产主义和自由民主之间的冲突渐行渐远而世界各地的冲突却登上了历史舞台并且这些冲突目前正明显地愈演愈烈如果以为这种逐渐扩大的冲突是源于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所说的文明的冲突”,那将是不正确的显而易见的则是这类冲突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某一地区[4]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发生于1991 年至1995 年间的前南斯拉夫战争波斯尼亚战争Bosnian War现在看来似乎预示了一种民族和宗教冲突的到来而三四十年之前很少会有人如此预测但即便是限于巴尔干地区的波斯尼亚战

也不相类于本世纪早期出现的那类事件因为波斯尼亚战争属于内战之类而内战是在一国领土以内的战争而我们现在看到的——2001 9 月之后尤为显著——是一种与国界无关的冲突形式

冷战之后由于经济的全球化信息技术的改善世界各地间联系日益紧密超越国界的冲突以新的形式出现在这种情况下建议重新考虑新的历史研究与撰写上的编排归类并算不上是新奇的想法而下述现象之产生亦非偶然即类似世界world历史”、“ 全球global历史”、“ 跨国

transnational历史这样的说法在史学家之间日益广泛地流传尽管这些词汇还没有被明确地定义[5]而比较历史也越来越多地为人所知[6]本文将聚焦于另一范畴——区域历史区域历史与其他我所提到的种种历史样式相比被讨论得相对较少尽管所有的样式都可视作是对近期历史发展的回应但区域历史尤其使人感兴趣因为它有着某种与国家历史和世界历史背道而驰的趋势而后两者与这样一种观念是紧密相连的这种观念认为人类在此世间的发展存在一个最终的单一进程[7]

定义区域历史

显然我们需要达成何为区域历史的共识一个可能的方式就是通过定义区域来达成但是正如一位史学家苏珊·阿米提治(Susan Armitage) 所指出的:“区域就是那一类在真正定义它们之前人人都以为知道它所指为何的词。” [8]区域历史亦有此不确定性如果我们希望对区域历史的探讨能有所收获那么我们需要至少能部分地明晰它的定义减少它的不确定性与此同时保留这一名称目前不精确的使用所带来的丰富性和联想性一个定义区域历史的方法是从差异性角度出发从它和其他历史样式相区别的事物谈起另一个方法是从实质性角度既然区域历史关注的是区域” (不管

具体是什么区域”),那么它就有自己独特的特征除了存在差异性和实质性这组定义方式的区别外还有一组概念上的分析实际应用中的审查两种定义方式的区别以上四种交错影响的方式在此能带给我们一些启发

依据不同的角度来看待区域历史意味着从其他各种历史样式的角度来看待区域历史——而这些样式在区域历史的倡导者和实践者看来对于他们孜孜以求的区域历史上的目标是远远不够的[9]区域历史和其他三种历史样式即世界(“全球”) 历史国家历史及也许意义不十分明晰的地方local

历史有着不同的关系这些样式都可以置于一个矩阵之中在此矩阵之中通过把地方历史民族国家nation-state历史世界历史与区域历史相互比照后者从而得到定义换句话说其他的历史样式帮助我们确立区域历史的界限这些将在下文中详加阐述[10]但是我们还将使用区域历史的特有内容来定义它就其最显著与最表面的层次而言区域历史的特点便在于它的关注点是区域”。

有一点颇为重要平常论及区域历史它具有两种大相径庭的表面意思首先它被越来越多地用来特指在一个民族国家内部的某个区域我们可以称之为区域历史一”)。例如很多书籍均是关于美国各个地方的还有一套关于英格兰区域历史的系列丛书在其他诸多国家也存在将区域历

史置于国家内部的历史编撰方式但是简单地将区域历史定义为关注一块比某个民族国家领土要小的领土之历史是行不通的原因之一在于少部分人的区域历史指称的是超出某一主权实体领土的区域。(显然,“区域这一称法有时会指代例如巴尔干半岛中东东南亚这些范围在此我们暂且不论区域历史的意义我们称之为区域历史二”),先说说它的意义

我在前文已经建议过看待区域历史的一个方法就是将它与其他不同术语加以比较就区域历史的意义而言意味着它介于国家历史和地方历史之间而又并非这两者但是这一定义太不稳定并受到时间的局限因为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国家历史是在现代民族国家出现之后才有的即法国大革命之后从那时起国家历史开始成为专业历史研究和撰写的主导样式[11]换句话说目前的区域历史概念——区域历史是针对民族国家内部某一区域的历史样式——的上端界限国家历史”,19 世纪早期之前并不存在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在国家历史出现之后才可能有区域历史正如我们将会在下文看到的实际情况恰恰与之相反这只意味着此种意义上的区域历史是在法国大革命后才被局限于民族国家历史框架内的

政治民族主义political nationalism以及政治民族主义者在1789 年后所倡导的民族国家并得到部分实现是具备现代性的这至少在两个方面与区域历史的角色及其意义这一议题有关首先民族国家——也许称之为民族主义国家更好因为此处我的意思是指一个被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统一起来的国家——是现代性的基于其声称它是统一并且普遍适用的国家尽管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声称它如此声称还因为虽然存在内部分歧虽然人类总的来说被分成不同的民族国家但是国家本身是一个统一的实体因此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坚持认为任何人如果把自己归入这一实体那么就应该尽其所能地效忠于它其次出于此种思考民族国家的现代性在于它并非向来如此早就那样”,它是基于需要而被构建出来的尽管民族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宣称一个民族可能已历经数千年历史但是我们可以从欧洲19 世纪至20 世纪早期的大众民族化中得知我们所理解的民族远非漫长历史的自然产物而更多的是一种构建关于这一主题可以参考由班纳迪克·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艾瑞克·霍布斯邦Erich hobsbawn)、特伦斯·兰格Terence Ranger[12]的经典作品

现象学家可能会说相对于国家而言区域民族国家内部的某一区域可能更直接”、自然”,因为区域通常具有地理同质性给居住于此的居民共同的生活感受——无论是海边山区寒冷的北方平原或者其他环境对当地的居住者来说会产生共通的体验和忍耐能力而国家对于产生这些来说范围太大了而且一个国家的国民更多的是因为共同的交流和概念思维模式[13]而非共同生活的地理疆域才联系起来的区域区域历史一所指的更多的是一种地方place),而国家因为它的外延更广更多属于抽象的范畴而非空间space范畴例如纳粹的思想家他们力图扩张德国种族German Volk的统治区域因而宣扬生存空间Lebensraum的观念他们视这一空间为即将被帝国Reich改变的空旷土地安德森对远程通讯有助于国家之建构这一方面所做的强调指出了对于国家性而言,(抽象的空间要优先于具体的地区不过还需要谈及一点这不仅仅是对地区地方与国家空间进行比较更是要确定第一位和首要性的问题下面这个问题一定要问是什么让抽象的空间动辄就具有了国家性质”? 答案是因为国家被认为具有抽象的精神本质这一精神本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与边界模糊的区域边界明确的领地以及和抽象的无边界的空间联系起来国家精神的所有具体化表现较之地理实在都拥有优先性区域则首要的还是指具体某一地方[14]

区域历史类型一),比起国家历史与另一限定它定义的概念更为接近即地方历史[15]确实地方历史和区域历史在文献中常常被划归于地方及区域历史这一大类但我认为如果从事历史概念化这一层面上的工作那么还是将两者加以区分为妥美国地方历史学家约瑟夫·埃迈图Joseph Amato对家的再思考一个撰写地方历史的实例》(Rethinking Home: A Case for Writing Local History)里面指出,“所有的历史均是地方的所有地方对其本身来说都是一个宇宙……在这个微观世界里我们学习了解到我们将在宏观世界里去学习和了解的同类以及万物”。(1)P191而我在此认为如果历史存在任何范式那也不会是地方历史或者国家世界全球历史而将会是区域历史

地方历史的定义有时是自相矛盾的首先埃迈图认为地方历史正如其名称所示,“为了本身而聚焦于地方这种历史在全世界的成千上万的乡镇城市郡县中为人所探求研究其主要关注的是具体某地的特别之处19 世纪晚期弗里德里希·尼采将这种历史样式视为古文物研究的” (antiquarian历史它主要关注的是保存崇敬过去[16]其次另一种地方历史样式则试图利用社会科学的方法来研究更大的社会动力而不是像尼采所谓的古文物历史学家antiquarian historian那样专注于个别地方[17]我们可以把第一种地方历史看成是对其研究对象大书特书怀着欣赏之情予以赞颂的历史样式而将第二种看成是概括化以及中性的毫无疑问这样一种区分不可能完美应用于具体的案例有时甚至基本无法应用因此出于对具体历史研究的尊重我们必须谨慎使用这些区分

但我在此的目的并不是要对地方历史这样一个不同历史学家使用各异的名词来给出单一的定义我所关注的确切地说是如何尽可能地明晰区域历史”,而为了这一目的最具启发性的做法就是把区域历史和前述第一种地方历史进行对比这种地方历史常常与区域历史一起被划归为地方区域历史一类2007 8 月的Google 谷歌搜索引擎上给这个词条列出了41200 个链接一些大学的硕士招生广告中也是表述为地方区域历史” (例如剑桥大学埃塞克斯大学兰卡斯特大学苏塞克斯大学),而且还有一系列的文档归类引用会议博物馆都是以地方区域历史打头。“地方区域历史是在学术半学术历史领域里繁荣发展着的一个门类主要针对那些人们感兴趣的某个具体地方的历史举例来说比如坎布利亚郡Cumbria或者兰开夏Lancashire)。

将地方和区域历史划归为一类在某些方面是有意义的而于另一些方面则不然如果史学家愿意他们有权将两者混为一谈而如果他们仅仅是撰写例如坎布利亚郡的历史则可以不做区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区分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区域历史和地方历史在另一些情况确实存在着区别而且不应被忽视我认为某种程度上地方历史意味着与区域历史有着一些不同这种不同在于地方历史所关注的不仅仅是个别村庄城镇城市或者郡县的历史还有一些其他的内容——也就是说它关注的是这一实体的特殊性”。地方历史上述提到的第一种对于特殊性的强调有着标准上的和概念上的先决条件标准上的条件是说这个关注本身就要求史学家认为值得去关注而概念上的条件则出于这样一个概念性事实即如果没有一般和普遍作为对立面的话就不存在什么特殊”。因此若没有一般性历史也就没有什么地方历史

对应于地方历史的一般性历史常被认为是国家历史,“特殊作为历史撰写的一极首先是在19 世纪的历史学家和历史理论家们中出现的那时国家历史开始出现并成为他们关注的焦点[18]兰克预想了从地方历史到国家历史再到至今尚未撰写的世界universal历史这样一个延续正如他认为对于特殊的调查总是与更广的背景相关地方历史与国家相关”,而这种国家的或普遍的历史应该与整个的[Ganzen]我们可称之为宇宙的历史相联系[19]与之类似历史理论家和普鲁士民族主义史学家德罗伊森J. G. Droysen明确指出:“即使是细小的甚至是最细小的人类关系抗争活动都有其历史进程有着过去对于参与其中的人来说是历史存在的家族历史地方历史特别历史也一样总而言之所有这些历史及类似的历史都是历史。”(2)

这种特殊性的地方历史被尼采很好地通过对古文物史学家的描述概括出来

回看他从哪里来从何处成为存在带着爱和忠诚……通过对过往存留的悉心照看他希冀把他到来时的过去的完好留给他以后的存在(3)P72-73

埃迈图在对家的再思考里作了基本相同的评述

地方历史学家常常是关于的史学家家的意义塑造了他们的作品家是最初感受印象和际遇的来源也是最初回忆深层感受和持久激情的来源(1)P17-29

简言之在定义地方历史上埃迈图只是复述了尼采对古文物史学家工作精神所做的概括

埃迈图试图通过对家的再思考》(Rethinking Home来为地方历史举证辩护défense et illustration),但他的辩护没有明确地区分地方历史和区域历史他告诉我们他主持了他所在大学的地方和区域历史项目在谈及地方历史案例的过程中他不断提到地区”、“地区们”; 他还努力试图把地区或地区们与他所关心的事情联系起来并试图定义它它们的范围显然他对地方历史与区域历史二者皆感兴趣并不认为两者间存在显著区别但埃迈图把书的副标题定为撰写地方历史实例》(而非撰写地方区域历史实例),这是正确的因为前者才是他真正关注的对家的再思考里面之所以出现区域”,也许可以这样予以合理解释即主要是由于埃迈图职业生涯的大部分都把兴趣放在了明尼苏达州西南部这个郊区深深受到了超出其地理界限的经济社会因素的影响然而就埃迈图的断言来讲就其所言所有的历史均是地方的便能推知他终究还是一个地方历史学家

我在此的观点是正如埃迈图和很多其他史学家所做的区分地方历史和区域历史有着很好的理由我们可以再次考虑埃迈图所认为的所有的历史均是地方的所有地方对其本身来说都是一个宇宙……在这个微观世界里我们学习了解到我们将在宏观世界里去学习和了解的同类与万物(1)P191这一观点从经验性意义上来说该观点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只要所谈论的经验性局限于那个特定地方并且只要那个地方具备微观世界的特征但是当我们试图理解该地方以外的更广袤的世界或者该地方就某种程度而言并非就其本身来说是一个宇宙”,而是被其外部世界分裂甚或决裂开来的时候那么在这些情况下我们去理解该地方本身时就会发现前述埃迈图的观点是不充分的显然在历史撰写的实践中地方和区域历史通常是紧密联系着的。(我仍然认为就地方历史而言其所指称的还是特殊化的那一类型而至于区域历史我以为它首要地但不是完全地指称区域历史一也就是将国家内部的一个区域当作它的研究对象)。

地方历史区域历史是相互联系的那么它们之间又有何区别呢在此我需要规范地给出我个人的划分并且避免在地方以及任何范围大于地方的区域之间产生一种没有分隔的微观世界宏观世界的观念尽管地方历史在本文前述的尼采埃迈图看来是关注其单一特殊性的而历史学家肯定知道这个特殊性是受地区国家全球的因素影响的),但我认为区域历史是把划分和冲突当作自己的研究对象从地理角度来明晰这一划分和冲突我认为地方历史和区域历史的区别主要不在于规模的差异尽管区域历史覆盖的土地通常大于地方历史个人看来这不是地方历史和区域历史的本质区别我的观点是地方历史关注的是单一区域希望我们能热爱它至少尊敬它的区域),而区域历史则关注的是基于地理所表现的冲突那些常常要求我们沉思的矛盾)。如果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来看待它们将更具有启发性这最终将更有决定意义)。基于地理表现的冲突是以不同的方式展现的但是——特别是在发达资本主义商业化的情况下——最有可能的地理冲突将会发生在中心与边缘之间在大城市和偏远地区之间

请允许我以一个假设的例子开始想象有一个比较大但又不是特别大的城市的历史比如说多伦多[20]好的多伦多地方历史应当涉及这段历史时间里发生于其中的政治社会经济文化和种族冲突但它核心的关注点还是多伦多”。根据我提出的观点多伦多的一个区域历史可能会以多伦多和它的各个落后地区的紧张局势为主题或者也可能是为了成为一个区域历史而且只是多伦多历史而不是多伦多和与其他与多伦多有摩擦的地理实体的历史),那么这样一个区域历史需要在多伦多内部发掘紧张态势或另一个更可能的例子是安大略的历史可以是地方历史也可以是区域历史安大略的地方历史会把其当作一个统一实体——它无疑充满着矛盾但却并不存在显著的没有解决的基于地理表现的紧张局势而在另一方面安大略的区域历史就会关注到一个或者多个这样的紧张局势比如安大略的城市和郊区之间及安大略与其所在的民族国家加拿大之间在最后这个例子中历史将以加拿大某特定区域与其所在主权国家的关系展现[21]

从实际案例中我们可以了解什么查塔努加Chattanooga区域历史博物馆

美国田纳西州的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CRHM在查塔努加市中心一栋朴素的建筑里占据了两层楼它建立的目的是为了将该区域历史的一些特点具体化查塔努加位于田纳西东南部在田纳西河河岸上东有大烟山Great Smoky Mountains),西为康勃兰山Cumberland Mountains),城区人口约为66 它与佐治亚州的州界相邻而实际上在查塔努加市中心可见的卢考特山Lookout Mountains这个显著的地理界标大部分已经超出了田纳西州

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显然不是只关注于当地历史的一个博物馆它本可以成为查塔努加城博物馆”,但是它没有[22]众所周知日常语言使用的不精确常会达到几乎令人发疯的程度我前文提出的对地方历史和区域历史作从上到下的概念区分的优势之一就是能帮助澄清本来可能模糊的议题但我并不是说我们所实际观察到的东西真是模糊得不可救药通常地当辛苦挣来的钱要花出去时人们就会集思广益因此即使是构建一间小小的博物馆里面也会体现出创办者捐赠人监管者和执行人所花的很多心思此外那些地方或区域历史的狂热爱好者也很可能认真仔细地思考了他们所爱好的东西这是一个各方各面通力合作来完成目标的典型例子最后尽管大部分人都不是哲学家但是擅长某一工作的人可能对其工作有独特见解所以我们可以从完全不那么理论的事例中发现理论的火花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这个事例可以告诉我们区域历史与两个主要来限定它的历史样式之间的不同而这两者就是地方历史和国家历史

在支付了少许入场费后你会受邀观看约20 分钟的一段录像名为土地上的标志查塔努加的历史影片土地与人”。这是关于该博物馆的大体介绍然后开始参观博物馆的展览物而在这个录像中在博物馆对其展览物特征的概括通过布告牌以及展览物本身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颇让人

感到惊奇这个特点就是查塔努加地区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以中心主体来叙事的所谓中心主体叙事是指围绕某一个单一主体的行动和苦难来编排的叙事[23]这个故事是一个关于地方的故事但我要补充一点该故事的地方并没有明确边界)。

优先考虑地方”,这一点在开始设计时就被设计师特别强调。“土地在录像标题中两次出现在前面这种优先性在位于通往展览物的过道上方的显著说明中也可以看出:“查塔努加地区它的土地河流与人。” 在这一说明下方及过道两侧是展示各色人物各种交通方式的墙壁装饰包括一个著名的切诺基人Cherokee),一个内战士兵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一艘内河船一辆小货车一辆19 世纪的机车一辆20 世纪50 年代的蒸汽柴油机车注:由于技术方面的问题,原文中此处的图片省略掉)。类似地查塔努加地区的大字下有一块墙上的布告牌写着

查塔努加地区的历史是由它的地理与人共同塑造的本展览展示了在五个历史时期中的一些事件以及这些力量从史前到现在是如何塑造该地区人们生活的。(注:由于技术方面的问题,原文中此处的图片省略掉

再次地地理优先于人这一重要特点让人印象深刻。“这些力量从史前到现在是如何塑造该地区人们生活的这样的说法是模糊的因为这些力量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尽管没有清楚说明这些力量似乎就暗指地理的力量地方而产生的力量不管怎样有一点是明显的,“该地区的人不处于主体地位

在区域历史和国家历史之间作对比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这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何在CRHM 一般也在区域历史中),“的地位是非主导的在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里有的是泛指的人而不是特指的人”。作为对比可参看欧内斯特·勒南Ernest Renan1882 年的论文何为国家》(“What is a Nation?”),在该文中勒南认为国家不是某一人种也不是由某共同特征诸如语言联系起来的种族群体他认为国家是由一个具有希望共同生活之愿望的民族所组成的这个愿望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个国家内部的所有个人都已经忘却了会分裂他们的事情这些事情比如像法国发生在1572 年的圣巴托罗缪日St. Bartholomew Day大屠杀和13 世纪的阿比尔派教Albigensians大屠杀勒南还有一个更确定的看法,“国家是……一个大规模的团结体由人们在过去已经做出奉献的情感以及在将来将会付出奉献的情感所构成”。[24]概而言之勒南的观点是国家的地位需要一个中心主体的叙述而且通常以那

种形式展示自己[25]

在创作何为国家一文时勒南注意到国家之成为国家这一事业是很艰难的法国在成为国家前是一个充斥着冲突的区域不存在一个占支配地位的中心主体但正是这一区域成为了法兰西民族国家民族国家地位的达成要求超越宗教的矛盾同样地让党派主义的忠诚靠边站也是建立日耳曼大不列颠美利坚民族性所必须的这个过程有收获也有代价通常是异常艰巨的美国以前的殖民者花了很长时间才不把自己当成某一个州的公民美国的各个州花了很长时间才是美国的另外美国经历了一场重大战争才真正成为一个国家而不是两个真正发生过的事实肯定要比写成的国家历史复杂得多但是国家历史的关键一点是把国家作为现在不必怀疑的现实存在而这个存在是史学家工作的重心正因如此国家的起源和发展磨难与困苦成就及过错才可能得到详细的叙述

暂时性和统一性在国家历史中扮演了基本的角色一个设定的暂时过程并藉此来统一为国家这个过程就是国家超越时间而发展的基础该过程包括使各种次要形式的忠诚从属于国家性的忠诚不同的国家意识形态都假定该国家有一个本质要去被实现当然了不同的国家意识形态其侧重也有所不同一些意识形态看待国家的方式和勒南的方式不一样——有的将国家视为是人种的或者将国家视作包括对特定语言和文化的信奉或者认为国家是要去完成某种特定使命的例如传播文明的使命或像最近的传播民主但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有一个短暂的过程该过程包括使种种次要忠诚从属于单一忠诚而这个单一忠诚就是国家

与之相比区域历史并没有以中心主体的叙述来呈现自己如果那样的话它就不是区域历史的撰写而是实际的或者雄心勃勃的国家历史的操练了)。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里没有中心主体叙述是因为没有单一的中心主体令人吃惊的是该地区的历史也没有出现政治事宜。(因为常常是通过政治活动,“某一群人才认识到自己是拥有共同国家特征的特定的一群人”。) 一个指示牌2说明该博物馆涉及的五个历史时期1早期的土地早期的人,(2切诺基民族,(3成长和冲突,(4新南部,(5南方主力Dynamo of Dixie)。(1)、(2)、(3之间几乎没有时间上的延续性虽然45这两个时期似乎有某种中心主体但是并不清楚特别是4这个时间的中心主体可以被看作是查塔努加地区”,而且,“新南部Dixie 的中心主体似乎泛指南方人。“查塔努加地区早期的人在西班牙探险者赫南多··索托Hernando de Soto1540 年途经此地后不久就消失了在第一段时期命名中土地先于”,并非偶然)。1827 年开始出现的切诺基民族形成了一个颇为显著的团结的群体和很多土生土长的美洲民族不同切诺基族以自己的方式开始了农业定居生活但是在19 世纪30 年代美国政府迫使切诺基人去西部重新定居无论如何即使不考虑大迁徙切诺基民族也不能等同于查塔努加地区[26]

因此在时期123之间就存在着时间上的断层没有可见的延续性至于后来的两个时期白人定居者的数量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很难把查塔努加地区的居民看成连续的历史代理者agents),考虑到查塔努加地区没有自己的政府因此也没有机构中心借此来进行政治代理除此

之外1838 年以后查塔努加地区大部分的历史都是任由其他外部机构来代理的内战对该地区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它长期以来都很贫穷1929 年开始的大萧条对它的打击尤为严重1933 3 月上任以前罗斯福总统参观了该地区希望能商量出关于减轻该地区严重贫穷状况的对策罗斯福和他的顾问团决定建立一个田纳西河谷管理局Tennessee Valley Authority),其中部分建议已在前几届政府中提出过1933 5 月国会宪章规定TVA (田纳西河谷管理局) 负责建造大坝以此来控制洪水并给田纳西河谷提供电力——虽然该地区后来长时间一如既往地贫穷[27]

当我于2007 8 月参观该博物馆时有一个关于二战期间该地区情况的临时性展览——二战又是一个外部的重大事件它侵犯到了生活在一个成为落后之代名词的地区中的人们战争后的很多年从整个美国的标准来看这个地区和城市的经济仍欠发达文化社会依旧落后仅考虑查塔努加本身2007 年有这样一条广泛传播的消息重复出现1969 年一份联邦政府的报告指出由于高度的空气污染查塔努加是美国最肮脏的城市”。[28]还有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尽管1941 年的流行歌曲查塔努加的火车让查塔努加以南方铁路中心的地位而著称但在1971年该城市的铁路客运服务就终结了然而截止到2007 在经过大约25 年认真的市政建设之后查塔努加的情况开始有所好转空气不再受到污染河岸边有了一座漂亮的水族馆一座步行桥横跨了田纳西河过往无人涉足的地方已经成为了一个观光景点河流被清理干净虽然指示牌上写着禁止游泳我还是看到了两个泼溅浪花的游泳者而且有方便的电力公交车在市中心穿梭

这些发展本该在一个注重地方自豪感的博物馆里作为合理的对象得到展现但是它们却没有在查塔努加博物馆出现至少我参观的时候没有看到人们可以把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设想成当地自豪感的一个纪念物但这要求它的样式做出急剧的改变由于在2007 8 月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确实是存在的它符合我所阐述的区域历史的样式而且也符合确定单一中心主体的困难性可以确定的是随着1830 年以后白人定居者的增加同样还有黑人),该地区的人口一直是延续的但是要确定中心主体就很困难——这毫无疑问地解释了查塔努加区域历史博物馆的样式当然历史的代理者总是存在的因为假设这一代理者的存在才能使撰写历史成为可能[29]但是区域历史以区域历史的身份假设的是一个分裂的代理者这个代理者要么存在于历史框架之外要么就是被削弱了在此,“区域国家的不一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区域确切而言不是一块单一的政治权威可以在其内部实行它合法暴力的垄断的领土马克思·韦伯)。这就是说和其他一些事情一样区域的界限是从定义上说不确定的

查塔努加地区的界限从来都不是确定的这一点是CRMH 的明显特征一方面博物馆里有一幅图来说明假定的索托在1540 年的探险路线这一路线在现在的美国东南部注:由于技术方面的问题,原文中此处的图片省略掉)。并且为了更加精确起见在美国东南部的地图上根据两个学者的不同意见勾画了两个不同的假定路线这两个路线显示出索托绕行于很大的区域范围涉及了美国现在的六个州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莱那北卡罗莱那田纳西和阿肯色州这一区域是博物馆里所呈现出的最大的查塔努加地区但是查塔努加地区也可能指小一点的地区该地区主要集中于查塔努加城以及从查塔努加开始的田纳西河谷的上游与下游具体的长度则不确定

更广泛的一些看法

和国家历史学家不同区域历史学家的权威是并且仍然是受到争议或分裂的——抑或两者兼有当讨论的区域位于确定的国家或民族国家框架之内那么在民族国家对主权的拥有与区域的区域性之间就存在一种紧张态势然而从韦伯所提议的角度来看国家历史学家认为民族国家是在给定疆域

内行使暴力的合法垄断而区域史学家对于区域的关注则使他处于这样一个情况之下在这种情况中主权是受争议的或至少是模糊的因此区域史学家的工作部分地抵制着那个国家或者其代表者所实行的或者建议去实行的集权化

然而区域历史一是存在于国家历史和地方历史之间的而区域历史二是存在于国家历史和世界历史之间的那么有人就会想到比如对两个或多个现存的民族国家之间存在争议的区域进行历史撰写联结区域历史一和区域历史二的核心点就是两者所关注的都是那些缺失的分裂的或者受到争议的主权之情况区域历史一和二的疆界都与业已承认的政治疆界不一致另外以上两种只要还是区域历史就都缺乏明确的中心主体所以本质上都是非叙事的顺序所构建的[30]它们都尽可能甚至更多地来强调人类是历史事件的客体而非主体

如果区域史学家研究的地区存在于相互竞争的主权之间或之上这个史学家只要他她还是区域史学家那么他她就必须保持对于这些主权体的不确定否则这个史学家就是国家历史的实践者了换句话说区域史学家陷于——他还必须保持平衡——在各种对立的现实下在国家中心和区域之间在精巧的区域小镇和其落后地区之间在一个主权体和其他主权体之间在国家和人类之间这与地方历史学家本文作者所认为的地方历史相反他们可以把一个精巧小地方的特殊特点当作避难处也与国家历史学家相反他们把区域Heimat用德语基本同义的词来说当作为了国家更大的荣耀而存在的组成部分简言之如果区域历史有含义的话那么它的含义为它是历史撰写的一种样式它的研究对象特别多而且分散

指出区域历史和世界历史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有一点是肯定的至今还没有一个史学家成功地撰写了世界历史我认为这个不成功既是无法避免的又是幸运的我们应该对世界历史抱持怀疑态度甚至更加应该去怀疑全球历史出于同一理由我们也应该怀疑国家历史这个理由就是这些历史撰写样式都存在着潜在的危险的一元化趋势[31]以单一叙述来呈现的历史比如自由民主的进步很有可能成为人类社会在未来沿袭同一方向继续发展的未经核实的证据我认为世界历史如果是按照彼此差异但却相互关联的国家及区域历史并行撰写的方式而非单一叙述的方式将得到更好的呈现[32]国家历史也最好看作是并行的几组舍弃那种国家自身发展上的英雄式的传说但是如果这样那么国家历史就不是本文所讲的以中心主题为主导的国家历史了

现今的世界国家历史仍然盛行同样盛行的还有这样一种理念该理念认为每个国家都应该有自身统一与胜利的历史故事一个穿越时间不断前进的历史故事但是正如法国的古希腊史学家保罗·韦纳Paul Veyne在他的书写历史关于认识论的文字》(Writing History: Essay on Epistemology中所说的:“并没有证据证明这种西方的以持续时间为根据把历史写成连续的方式是唯一可想象或者最好的方式。” 韦纳惋惜地认识到修昔底德Thucydides) “把一场战争中的情节作为研究政治机制的模式的行为无意间让人感觉历史是对一个国家所发生的种种事件的记述”。韦纳更慨叹于色诺芬Xenophon),这个修昔底德的平庸的后继者对于修昔底德记述的机械的延续”。相反地韦纳很赞赏希罗多德Herodotus),因为后者利用波斯人征服的舞台来讲述米底王国Medes战争的起源采取一种从地理角度来回顾被征服人群的方式同时回忆了过往及现今的人种的起源”。韦纳认为如果是希罗多德而不是修昔底德的历史记述方式被沿用,“那么将不会是国家历史而是其他从希罗多德开始就将可能有一种像阿拉伯地理学家所做的或者就如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序言》(the Prolegomena中所做的地理———社会回顾那样的历史Historia)”。同样地韦纳还悲观地认为:“只要历史成为一种关于人的历史它就还会一直如此” ——那么偏离这个模式的作者就完全不能称之为史学家了(4)P80-81

总结一下埃迈图指出所有的历史都是地方历史而韦纳则认为我们陷于了国家历史的陷阱之中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们提出一个不同的观点即所有的历史都是区域历史将会离真理更近一步被西方历来视作第一个历史学家的希罗多德就是一个典范的区域史学家这并不让人惊讶因为在一个分化的polei希腊世界里且不论希腊人和非希腊人共同生活于一个领导权备受争议的世界因而他们自然会以区域历史的方式来思考问题更何况什么是伯罗奔尼撒半岛Peloponnese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区域——以领导权受到质疑作为特征的一块土地[33]至于修昔底德就他而言则用他对伯罗奔尼撒战争的解释来叙述了一个领导权备受争议的情形问题是如果韦纳是对的那么修昔底德所讲的故事作为一种叙述形式就被后来的人们那些信奉成王败寇夸耀胜利的人们所效仿了

区域历史在我们以往的的时代里最杰出的例子显然是布罗代尔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Mediterranean and the Mediterranean World)。与修昔底德不同布罗代尔把当时的政治冲突置于他研究的深层次背景中而强调了人类与地理环境之间的关系该书中没有中心主体叙述或者说除了地中海本身这个地理事实以外完全没有什么中心主题各种无法解决的紧张态势贯穿全书始终——最明显的是布罗代尔拒绝把书里面的种种结构上相互对抗的相互结合的以事件为导向的诸方面使用某个单一理论进行统一。“地中海之疆界依然是不明晰的这一不确定性恰好符合缺乏中心主体的这一情况以及该区域存在多种受争议的主权体之状况在布罗代尔的陈述里基本没有出现官方的疆界划分

当然所有历史都是区域历史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尽管它是充满着希望的说法也许这样说更为恰当,“让区域历史成为区域历史”。[34]这也就是说历史学家们应当抵制将区域历史变为国家历史的诱惑而且应该支持这样一种可能该可能将使得国家历史越来越不像国家历史民族国家是法国大革命之后的主导国家形式但是广义上的现代时期还存在着许多其他形式的国家例如人们会想到各种各样的帝国——比如说奥斯曼帝国——虽然它们在20 世纪各类事件的压力下消亡了但是它有时候能够给予一些独特的民族宗教群体很高的自主权来管理他们的区域尽管这种安排落败于民族主义理念但我们没有必要去过民族主义理念的生活还有其他的诸多选择而区域它本身不是主权体并且可能介于主权体之间就是其中之一

 

注释:

[1]比较Jean-Francois Lyotard, The Postmodern Condition: A Report on Knowledge, trans. Geoff Bennington and Brian Massumi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84 [orig. French edn., 1979] ),该文以优雅精确的文字阐述了这一概念另请参看Allan Megill, Historical Knowledge, Historical Error : A Contemporary Guide to Practice Chicago: Universityof Chicago Press, 2007), chapter 9, “‘Grand Narrativeand the Discipline of History”, 188-208.

[2]请注意我所说的世界历史是指任何试图撰写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世界历史的尝试在某些国家这一说法指的是所有其他国家的历史而这并不是本文的所指

[3]Francis Fukuyama, The End of History?”, The National Interest 16 Summer 1989), 3-35, at 3-4. Fukuyama 此文中的观点引申自Fukuyama, 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 New York: Free Press, 1992) 中的论述。

[4]Samuel P. Huntington,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Foreign Affairs 72: 3 1993 : 22-49; and Huntington,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the World Order New York: Simon & Shuster, 1996.

[5]参看“AHR Conversation: On Transnational History”, 参与这项工作的有C. A. Bayly, Sven Beckert, Matthew Connelly, Isabel Hofmeyr, Wendy Kozol Patricia Seed.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11: 5 December 2006 : 1441-1464. 请特别注意Bayly 所写的文字, “世界历史、全球历史、跨国历史之间的区别还从未被充分地区分过” (第1442 页), 另外还请参看其他一些人对此所作的评论。

[6]毫无疑问, 说所有历史、或者至少是好的历史都是比较历史,这是有意义的, 因为史学家所利用的范畴是——或至少应该是——基于他们所具备的知识, 这些知识关乎于空间的、时间的、文化的现实, 而不是关乎于为了某种特定工作目标的某一或某些特别的现实。而此处我所说的比较历史是在某种更加特定意义上的比较——是和一种对“全球”或者“区域” 历史的渴望(但只是渴望) 相联系, 并明确地对世界的某一部分和另一部分所做出的比较。其最近的一个例子, 可参看Maiken Umbach, A Tale of Second Cities: Autonomy, Culture, and the Law in Hamburg and Barcelona in the Late Nineteenth Century”,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110: 3 June 2005 : 659-692, Dylan C. Penningroth, The Claims of Slaves and Ex-Slaves to Family and Property: A Transatlantic Comparison” ,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112: 4 October 2007 : 1039-1069.

[7]我要补充一点, 地区历史与其他历史样式有联系, 但是这些关系在此只会提到,不会细讲, 例如环境历史和种族历史。

[8]Susan H. Armitage, From the Inside Out: Rewriting Regional History. Frontiers: A Journal of Women Studies, Vol. 22: 3. Temple, Arizona: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 2001: 32-47. 本文所引文字在32 页。

[9]为便于此处之讨论, 我所言及的样式是指向特定的历史对象、特定的关注范围以及特定的史学家所选择的研究路径,而不是专指史学家的风格或陈述的模式(尽管内容和形式是密切相连的)。

[10]我们应该注意到, 从词源学上讲, “定义” 就是设定界限和范围。拉丁语中finis 的意思是“界限(limit)”、“范围(boundary)”。

[11]这方面的文献有很多, 在一系列导论中, 可以参看Stefan Berger, with Mark Donovan and Kevin Passmore, Apologias for the Nation-state in Western Europe since 1800, in Berger, Donovan, and Passmore, eds., Writing National Histories: Western Europe since 1800 London: Routledge, 1999), 3-14, Stefan Berger, Introduction: Towards a Global History of National Historiographies” , in Berger, ed., Writing the Nation: A Global Perspective Basingstoke, UK: Palgrave Macmillan, 2007), 1-29. See also the Web site of the European Science Foundation, 网址为http://www.uni-leipzig.de/zhsesf/documents/cross_team/TopTen_Histories.pdf 2007 9 月访问)。

[12]Benedict Anderson, Imagined Communities: 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rev. edn., London: Verso, 1991 [orig. edn., 1983] Eric Hobsbawm and Terence Ranger, eds., The Invention of Tradit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13]注意Anderson Imagined Communities 里对于出版书籍和印刷技术发展重要性的强调, 特别是它们造成了报纸的广泛传播。但是,通讯只是“国家性” 形成的必要非充分条件, 因为通讯的具体内容也会产生影响。

[14]关于空间、地方和领土的问题是极其复杂的, 我不能说我理解了三者之间的关系。关于史学家们所做的简要、初步而又有启发性的调查,可以参看Charles S. Maier, “‘Being There: Place, Territory, and Identity”, in Seyla Benhabib, Ian Shapiro, and Danilo Petranovic, eds., Identities, Affiliations, and Allegiance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67-84.请注意我上一段内容还参考了Kobi Kabalek

[15]区域历史和国家历史之间的重合也是可能的, 因为18711914 年之间的德国被概念化为“一个Heimats 的国家”说明(德语词Heimat 很难翻译, 最接近的可能是“家的区域”)。参看Alon Confino, The Nation as a Local Metaphor: Württemberg, Imperial Germany, and National Memory, 1871-1918 Chapel Hill: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1997.

[16]参看尼采, “On the Uses and Disadvantages of History for Life” , in Nietzsche, Untimely Meditations, trans. R. J. Hollingdal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2 -3, 67, 72-75. 当然, 也可以说民族主义也是有古文物研究关注点的, 但是我在这里强调的是, 尼采坚持把家乡的、限定的、地方的当作古文物研究的真实根基。

[17]美国的历史编撰包括如Kenneth A. Lockridges A New England Town: The First Hundred Years, Dedham, Massachusetts, 1636-1736 New York: Norton, 1970) 和Robert A. Grosss The Minutemen and their World, 其中前言由Alan Taylor 撰写,最新的还有作者写的后记(New York: Hill and Wang 2001; orig. edn., 1976)。

[18]我并不希望否认在法国大革命之前存在一个宽泛的甚至是庞杂的撰写地方历史的传统。但是,如果要被设想为与“特定的” 相关, 那么这种历史写作需要与以“一般的” 相关的历史编撰并行考虑。

[19]Leopold von Ranke, [Die Notwendigkeit universalge schichtlicher Betrachtung] , in Ranke, Aus Werk und Nachlass, 4: 296-298, at 297-298; translated by Wilma A. Iggers as The Role of the Particular and the General in the Study of Universal History A Manuscript of the 1860s)”, in Ranke,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History, ed. Georg G. Iggers and Konrad von Moltke, with new translations by Wilma A. Iggers and Konrad von Moltke Indianapolis, IN: Bobbs-Merrill, 1973), 57-59, at58-59.

[20]我说的并不是多伦多的真实历史, 因为真实的历史肯定要涉及各种样式(尽管可能写成一种样式比另一种更好)。我对于多伦多历史撰写的完全不了解使我以上的否定更容易执行。读者可能想要思考他们知道的大规模城市的真实研究——这样的作品如William Cronons Natures Metropolis: Chicago and the Great West New York: Norton, 1991) 和Mike Daviss City of Quartz: Excavating the Future in Los Angeles New York: Verso, 2006; orig. edn., 1990. Cronon 的书属于区域历史样式范围, 至于Davis 的书, 可能难以根据地方历史/ 区域历史这样的划分来归类:一方面, 它缺乏对地方的热爱, 另一方面, Davis 更多关注的是等级而非地理。

[21]接下来要说明一点: 安大略的区域历史将要减弱这样的一个事实,即安大略是一个疆界明确的行政单位, 反而需要强调的是该地方的地理意义是其行政上的安大略省。安大略最初的政治历史不可能是我这里所设想的区域历史。区域历史的一个特征——看下面——是其疆界的不确定,所以这就要求范围明确的、大家都认可的行政主权体的缺失或至少是减弱。区域历史的重要特征之一是它领土方面的对象存在于主权体内部或者之间。换句话说, 在区域历史这一方面,它的地理因素胜过于政治。当对于政治的关注增加, 将面临使得曾是区域历史的内容消失, 取而代之为政治历史的危险——这很可能意味着, 变为国家历史的变体。这样的变化有时需要面对产生冲突的风险,而这些冲突原本是不存在的。

[22]我于2007 8 月参观了这个建于20 世纪中期的博物馆, 它由“查塔努加风俗和访客局” 监管。在那之后不久它关闭了, 今后将会在田纳西河旁的一个建筑里重新开。在这里我要感谢Daryl Black, 博物馆馆长,感谢他回答了我很多关于博物馆、城市和区域的问题。

[23]关于叙事需要“中心主体” 的观点, 参看Morton White, Foundations of Historical Knowledge (New York: Harper & Row, 1965) 235-236. 很多其他作家也有这个观点。“查塔努加地区” 的标准历史, 参考Gilbert E. Govan and James W. Livingood, The Chattanooga Country 1540-1976, 3th edn. (Knoxville: University of Tennessee Press, 1977 [original edn, 1952])

[24]Renan, What is a Nation? in Homi Bhabha, ed., Nation and Narration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8-22; quote at 19.

[25]在美国, 至少从里根政府开始, 就有关于(美国) 民族主义叙事该采取何种形式的激烈争论。但是有个问题是:我们想要或者需要这样的叙事么?这等于是问: 国家历史应该成为主要的历史形式么? 该问题的答案至今还不清楚。

[26]切诺基的移除, 参看Theda Perdue and Michael D. Green, The Cherokee Nation and the Trail of Tears New York: Viking, 2007. Robert J. Conley, The Cherokee Nation: A History Albuquerque: 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 2005) 讲述了一个大概的历史。

[27]关于“田纳西河谷管理局”, 参看Aelred J. Gray David A. Johnson, The TVA Regional Planning and Development Program: The Transformation of an Institution and Its Mission Aldershot, England: Ashgate, 2005. 某段时间的宣传可以看R. L. Duffus, The Valley and Its People: A Portrait of TVA, Charles Krutch 的插图, (New York: Knopf, 1944)。Govan and Livingood, The Chattanooga Country, chapter XX, TVA”, 441-467.

[28]Jim Motavalli, Chattanooga on a Roll: From Americas Dirtiest City to its Cleanest”, E/The Environmental Magazine, 1998 3 4 月刊, 来自网址http://www.emagazine.com/view/?426 2008 2 月访问)。

[29]我在Historical Knowledge, Historical Error, 94-95 页发表了这个意见, 文中到处可见。

[30]关于区域历史的模范性的例子——非常卓越的一个例子——是Fernand Braudel, The Mediterranean and the Mediterranean World in the Age of Philip II., trans. Sin Reynolds, 2 vols. New York: Harper and Row, 1972 [1st edn., in French, 1949] . 我这里所说的叙事是指暂时性的陈述,这个词也可以用其他方式理解。

[31]Historical Knowledge, Historical Error 9 章, 我简单说明了为什么世界(全球)历史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全球历史与世界历史不一样, 意思是关注全球化的历史)

[32]很多这个历史的模式可以在Umbach 对于19 世纪后期汉堡和巴塞罗那与其各自所在的民族国家的关系的比较中看到,以及Penningroth 关于19 世纪南方金海岸和美国南部奴隶制度的比较中看到。

[33]参看Paul Cartledge 有着标题意义深刻的作品Sparta and Lakonia: A Regional History, 1300-1362 BC London: Routledge, 2002.

[34]人们会在这里想起关于高句丽的争端。

 

参考文献:

(1)Joseph A. Amato, Rethinking Home: A Case for Writing Local History [M] .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2.

(2)Droysen, J. G. Outline of the Principles of History [M] . sect. 73, 44. Boston: Ginn and Co. Durkheim, E., 1968.

(3)Nietzsche. On the Uses and Disadvantages of History for Life [A] . in Nietzsche, Untimely Meditations[M] . trans. R. J.Hollingdal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4)Paul Veyne, Writing History: Essay on Epistemology [M] . trans. Mina Moore-Rinvolucri Middletown, CT: Wesleyan University Press, 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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