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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丛林:辛亥前后的“破坏与建设”策议
来源:思想史 作者: 思想史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21-04-30

作者简介:董丛林,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文章来源:《史学月刊》2021年第2期,本文注释从略。


“破坏”与“建设”两词,虽说自古就有与现在通常义项略同的用法,如“破坏”,在“摧毁”“破除”意义上,汉代《史记·匈奴列传》中即有匈奴“行破坏”、宋朝沈作喆《寓简》卷一中就有“破坏成法”之说;而“建设”,在“建立”“陈设布置”意义上,始成于先秦的《墨子·尚同中》里即有“建设国都”、《礼记·祭义》中则有“建设朝事”之用。但是,这两词起码到晚清,在对应性使用上少有,是到资产阶级革命发端之后,才呈渐多迹象,而至民国初年,则愈形发展甚至成为争议的一个重要问题。本文拟对此简作述论,所述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

一、辛亥之前“破坏与建设”舆论的初兴

兴中会成立是资产阶级革命滥觞的标志。《檀香山兴中会盟书》中揭示,该会纲领为“驱除靴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此中虽无“革命”与“建设”字眼,但显然包含着“破”“立”之义。其后孙中山及革命党人阐发的革命理论,实际即以革命统领下的“破”“立”为中心展开。并且,不乏有直接而典型的关于“破坏与建设”的论说。

邹容在1903年所作《革命军》中,明确作有专门论说:有野蛮之革命,有文明之革命。野蛮之革命,有破坏无建设,横暴恣狙,以造成恐怖之时代……为国民增祸乱;文明之革命,有破坏有建设,为建设而破坏,为国民购自由平等独立自主之一切权力,为国民增幸福。这是将文明之革命野蛮之革命严格区分开来,以对应其所行的破坏有无建设和对国民的悬殊利害,宣明他们所行革命,乃文明之革命。随后又进而论说:欲大建设必先破坏,欲大破坏必先建设,必千古不易之定论。吾侪今日所行之革命,为建设而破坏之革命也。虽然,欲行破坏必先有以建设之。”为推翻清王朝建立民主共和制度而竭力呼号的《革命军》,问世后深受欢迎,销量达百万册之多,成为鼓吹革命的响亮号角。而其中的“破坏与建设”,则成为当时对此问题要言不烦的典型论说,阐明其所行“破坏与建设”两者紧相关联、不可分割的辩证关系,是《革命军》中也是当时革命言论中相对具有理论深度的环节之一。

由江苏留日学生同乡会在东京创办的革命刊物《江苏》,于创刊当年(1903年)的第五、六期上,连载汉驹的文章《新政府之建设》。其持论欲开共和政体,先必破专制政体;欲立新政府,必先倒旧政府,而非我先有共和政体之精神,何能破专制政体?非我先有新政府之模范,何能倒旧政府?故吾扬共和政体之精神,即为破坏专制政体之先声;我树新政府之模范,即为倾倒旧政府之根基。又提出建设新政府的三大定义一、政府必由全国国民所组织,而以全国国民为政府之实体;一、政府必为全国国民之机关,而以全国公共事务为政府之职掌;一、政府必以全国国民为范围,而专谋全社会幸福为目的”,说照之而行,“此建设政府问题之所由解决也”。显然,当时还没有推翻清王朝,而新政府建设的拟议和蓝图,已经在革命者的头脑中酝酿,成为推翻清王朝的先声,这也是他们建立在“破立结合”基础上的构想。

当然,在清王朝还没有推翻的条件下,“革命的破坏”在革命党人的言论和行动上无疑都是首要的,这时的社会经济“建设”只是在他们拟想当中,基本上还没有实施的条件。他们固然需要对此预先考虑和筹划,但限于条件也仅仅是初步而已。而此时他们头脑中的“建设”,主要还是侧重在政权建设方面,此乃其“破立结合”的当务之急,与新政权下的社会经济建设是有明显阶段性区别的。这也是革命派当时关于“破坏与建设”论说的一个突出特点。

与之相比,改良派则因为并不主张非推翻清王朝不可,而是认为在“立宪”而保留“圣明”皇帝的前提下亦可实现社会改造。他们在辛亥之前的言论中,虽说“建设”也并不特别多用,但实际上,其社会改造主要是说“建设”意义上的事情。特别是康有为在流亡海外后于19041905年写成的《物质救国论》中,持论中国误于自由革命之说,而救急之方在兴物质,诸如自开工厂之类。当然,这时改良派内部观点也并不统一,像康有为弟子和昔日维新同道的梁启超,对康氏主旨上是宣扬建设的《物质救国论》就不能认可,他以为自由、革命、立宪足以为国”,而对康氏之说“深不然之,阁置久不印刻”,迟数年后,康氏该书才得以出版。无论如何,康氏当时是执意坚持其“新说”的,这反映出他在维新失败而流亡海外后思想的明显变化,更表现出与革命派的明显差别。

总之,辛亥之前,严格意义上是武昌首义之前,“破坏与建设”舆论兴动的旗手是革命党人,是他们作有“破立结合”的理论阐释。当然,其这时在实践上无疑是侧重于“破”的。

二、武昌首义和辛亥之后的由“立”到“破”

武昌首义胜利之后,正是令革命党人和一切进步人士备感欣慰而又急切划筹“建设”的时刻。因为清王朝最终覆灭的大势已定,建立和建设新政权,已成为亟要的现实。还在“辛亥”年中,由武昌首义产生的湖北军政府,颁布了一系列带有“破立结合”色彩的章法,特别是《鄂州约法》,作为初步具有宪法性质的文件,规定了人民的基本权力,以及都督由人民公举和其所具有的权限,典型地反映了革命后从根本上的破旧立新。而随着孙中山自海外归来,和同仁共同筹划建立起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由他出任临时大总统,在其“就职宣言”中,就明确把“建设之事,更不容缓”,作为“以组织临时政府之责相属”的因由,说“民国新建,外交内政,百绪繁生”,而“吾人惟保此革命之精神,一往而莫之能阻。必使中华民国之基础确定于大地”。满是立新的豪情壮志!

其实,随着武昌首义的报捷,诸多派别都有否定清王朝而拥护和建设新政权的表示,形成一个空前广泛的舆论“统一战线”。譬如,改良派中的激进者,也空前兴奋地谋划民国建设。像梁启超,在“辛亥九月”(农历)就写成《新中国建设问题》万余言的文章,开篇《叙言》中即说:“十来年之中国,若支破屋于淖泽之上”,“武汉事起,举国百集响应”,“今者破坏之功,已逾半矣,至今以往,时势所要求者,乃在新中国建设之大业。”这是作者基于武昌首义成功,对“破坏”特别是“建设”问题的应急思考。当然,从其正文中所筹划“建设”的具体内容来说,主要还是就“单一国体与联邦国体”、“虚君共和政体与民主共和政体”的问题来考虑,而从其所表明的态度看,在前一问题上,是持“首在得一强固统一之中央政府”,而在后一问题上,是觉得“共和制”和“虚君共和制”皆不能行,限于悬疑无解,对此“决定一国建设之大问题”,是“求全国民之慎思审择而已”。这与革命派的“共和制”意向大显差距。

而思想繁杂、品流不一的“国粹派”,其本身就属革命派一翼,而这时该派的主导人邓实则办起《民国报》,其“辛亥十月初一日”(农历)所出第一号上,有汉民(胡汉民)题写“祝词”,朴庵(胡朴安)则在该报第一、二、三号上连载《建设共和政府之研究》的长文,说“武昌革命一呼,不旬日而全国响应……吾辈对现今时势,所急宜研究者,非革命之问题乃建设之问题也”,并强调当务之急是建设“真正共和政府”,喊出“大风起兮百飞扬,雄狮一吼兮震四方,驱除异种兮立中央”的心声!

而中华民国建立后,和苟延残喘的清王朝有一个为时不长的“交叉期”,但这也是“南”“北”力量的关键角胜期,结果是由袁世凯取代清廷而且获掌民国权柄。显然这是革命党人的失败,但这又是基于错综复杂的种种条件而致。在这种情况下,孙中山也曾无奈地“醉心”于“实业建设”。191210月间,他在《中国铁路计划与民生主义》文中,说是余信袁世凯系一有力量之人物,能制驭现局,建设巩固之政府,而在今后十年之内,敷设二十万里之铁路,乃为完全可能之事。早在同年8月的《国民党宣言》中,所谓比及破坏告终,建设之事不敢放置舍其旧而新是谋,以从事于中华民国建设之事”;“使建设之事纲举而目张”云云,便可视为该群体终“破坏”而谋“实业”这一思想方针的反映。

当然,所谓“良政治之建设”,也是这时一些革命党人所特别热衷的。如宋教仁于19133月牺牲前夕,在《代草国民党之大政见》中说:今不良之政府虽倒,而良政治之建设未尝有也吾人今日所负责任是努力从事良政治之建设爰举关于建设之大纲,以谋良政治之实现。但他这是基于吾党此届选举已占优胜的条件,所做和平建设的幻想而已。

血的教训使革命党人觉醒,遂有“二次革命”发生。失败后孙中山到日本于19147月成立中华革命党,宣布本党以扫除专制政治、建设完全民国为目的,坚持进行反袁斗争。而袁世凯则愈发加紧复辟帝制,一味倒行逆施,遂刺激讨袁的护国运动阵线结成。出任救国军总司令的蔡锷于19161月发布《告全国同胞书》,在誓词中特有同仁职责,惟在讨袁举凡建设之事,当让贤能的宣告。在举国讨伐的狂涛巨澜之中,袁世凯最后皇帝梦碎,于这年6月呜呼哀哉。不过,接下来又是军阀割据的乱局。

在这一阶段中,清朝倒台后舆论曾一度是以“建设”(即“立”)为凸显,而从“二次革命”到“护国运动”,重振以“讨袁”“倒袁”为中心的“破坏”之声,显示进步国人重心由幻想“立”转“破”历程。

三、五四前后“破坏与建设”舆论的勃兴

到“五四”运动前后,“破坏与建设”的舆论勃兴,达到一个空前热烈的局面。这是由于辛亥党人历经并尝试总结多年的经验教训,也是由于新思潮传播的影响所致。

孙中山的《建国方略》在1917—1919年间业已告成,这部长达20余万言的合成性著述中亦有涉及破坏与建设的理论环节,主要是在革命统领之下以革命之破坏革命之建设为中心来论说的,并指出革命之建设寻常建设的不同。(因本人对此已有专论,这里不再细说。但需要提及,孙中山在篇内具体筹谋的实业计划即物质建设,事实上亦带有寻常建设的色彩。这在当时不免流于空想,但从国家建设的预筹意义上说,又显出他的远见卓识)。

19198月,孙中山还领导创办了《建设》杂志,由其刊名即可反映办刊的主旨。出刊的第一号上,孙中山在《发刊词》中说:民国成立八年以来,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国内状况并未改善,这是因为革命破坏之后而不能建设也。所以不能者,以不能知其道也。吾党同志有见于此,故发刊《建设》杂志,以鼓吹建设之思潮,展明建设之原理,冀广传吾党建设之主义,成为国民之常识,使人人知建设为今日之需要,使人人知建设为易行之事功,由是万众一心以赴之,而建设一世界最富强最快乐之国家,此《建设》杂志之目的也。反映出他们在军阀专制之下探索建设救国的努力,从中透出对现实不良政治的否定,但也不免有其无奈和迷惘中“画饼充饥”的意味。

值得注意,此际还出现了就“破坏与建设”问题往返论争的场次。譬如,《新潮》杂志于1919年第1卷第2号上,发表孟真(傅斯年)题为《破坏》的评论,是针对上海《时事新报》前不久所发一篇短论的。那篇短论中说,有一班人并不是将新文艺,新道德,新思想,多多益善的输入进来,却在那里专门想打破旧文艺,旧道德,旧思想,终日里做了许多驳难痛骂的文章这个样子,与那新陈代谢的道理,颇不相合。譬如一个瓶,藏满了旧空气,如要改为新空气,虽是终日拿这个瓶来摇动,那旧空气依然出不去的,所以我们今天需要的新东西就该尽量充分的把他(它)输入”。孟真则反驳说,新的与旧的“同时占据同一空间,不把一种除去,别一种如何进来”?并针对对方打的比喻相应驳道:“假设是个浑水灌满了的瓶子,只得先把浑水倾去,清水才能钻进来”。在他看来,在中国倡新“实在有异常的困难”,一方面从创造新的着手,一方面“破坏旧有的主义,这是势必处此的办法”。该文发表后,《时事新报》26日又发表《破坏与建设,是一不是二》的文章,而223日出版的《每周评论》上,则发表署名世纪(陈大齐,字百年)的《破坏与建设》一文,就《时事新报》的新发之文再行辩驳,针对其持论的破坏与建设是一桩事情的两方面,不是两桩事情各各独立的”(故言“是一不是二”),有谓:那么“主张输入新道德新思想新文艺,从一方面看起来,虽然是建设,从别方面看起来,自然也是破坏;别人主张破坏旧道德旧思想旧文艺,从一方面看起来,虽然是破坏,从别方面看起来,不也是建设吗?这样讲起来,两造实在是志同道合的,为什么《时事新报》的记者要排斥别人不遗余力呢?”如此说来,双方似无实质性分歧,论争主要是在强调破坏旧的还是引进新的,而这两者正是“破”“立”结合的相反相成啊!双方如此强调,似乎都有偏颇之嫌,实际上或更因当时派别分野(尽管当时《时事新报》亦非守旧)所致。

关于“破坏与建设”的讨论持续不断。《民国日报·觉悟))19201116日发表鲁纯仁《破坏与建设》的评论,从破坏与建设底(的)意义破坏与建设底(的)关系怎样破坏怎样建设现在有无再破坏之必要等多方面进行扼要论析,认为破坏的性质是毁灭,建设的性质是创造,两者相反而相成不破坏,不能建设,要有大破坏,才有大建设破坏的目的,是为建设人类自由、平等、和平、相爱的社会经过彻底破坏之后,建设社会主义的国家;由中国的现实政治状况看,是要建设的,但建设之先,还有破坏的必要”,并且喊出“破坏神圣!建设神圣!”的心声。需要注意,其明确提到“建设社会主义的国家”,当时“社会主义”思潮已在中国兴动,但在对“社会主义”的认识上偏颇多有,差异也大,不过鲁纯仁所提“社会主义”,未必不是其当时朦胧“理想”的真实寄寓。

在“五四”前后,新文化、新思潮活跃,特别是马克思主义日益在中国传播,初具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队伍在形成、壮大,而李大钊、陈独秀等可谓独具风骚,引领潮头。及至中国共产党成立,领导中国人民进行艰苦卓绝的革命和建设,揭开了新的历史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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