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站首页 | 本所概况 | 新闻动态 | 本所学人 | 学术前沿 | 本所成果 | 人才培养 | 学术刊物 | 基地管理 | 清史纂修 | 清史文献馆 | 清风学社
  
学者风采 文献与出版 田野调查 秘密宗教与秘密会社 民间宗教 书评 理论方法 研究刊物 专业索引
站内搜索: 请输入文章标题或文章内容所具有的关键字 整站文章 近世秘密会社与民间教派研究
  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近世秘密会社与民间教派研究 >> 秘密宗教与秘密会社 >>
广东洪兵围攻广州军事舆图初考
来源: 作者: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10-10

英国国家档案馆所藏两广洪兵起事舆图考释之一[①]

郑永华

  同年间的两广洪兵起事,是中国社会由古代近代转型初期规模最大的会党起事。它历时十年,泛滥两广,影响及于江西、湖南、贵州数省,对当时两广社会的各方,乃至太平天国时期整个南中国的战局,都产生深远影响。正是鉴于这一点,中外学者对此早有关注,论文、著述迭见。广州是同洪兵起事早期最重要的中心地带,各路洪兵蜂起之后,即对作为广东省会、南中国政治与经济中心的广州进行长达半年之久的围攻,驿路断绝,内外震动,使广东当局者坐孤城,号令几不能出城半步。洪兵围攻广州之役,实为同洪兵起事的高潮之一。[]但对这一重大事件的研究,由于现有文献记载之不足,却相对简略。[]英国国档案馆(The National Archive,U.K.)庋藏有两广洪兵起事舆图共十幅,其中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这部分舆图是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军从两广总督衙门和广东巡抚衙门所掳走清代中文舆图中的一部分,由于历经辗转,又大多没有记载绘的作者和时间,因而学者一般较难查阅和利用,前人尚未重视。[]本文简要介绍其中三幅,以期引起研究者的兴趣。

图一在英国国档案馆的编号为F.O.931/1079,在线目录注为:1850sMilitary map of Canton and environs with comments。原图手绘,彩色,尺寸为39×26 厘米,无方位标识,以所绘广州省垣六门,可知约为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所绘围,南起广州北门,北至江村、蚌湖、鸦湖,西自石龙、鹤冈等地,东到萧冈、峻冈一带,更东标注有“山外燕塘一带”、“白云山”、“黄婆洞山路”、“五雷岭”、“磨刀坑口路通燕塘”等字样和图示。图中绘有广州城北附近三元里、南村、江村、石井、金溪、石龙墟等地名百处,用红笔加圈,并用红色标识主要道路,用点绘河流水,注有流花桥、官桥、江村海等地,及“渡头”字样多处(详见附图)

图一的核心内容,是关于“贼人”行军路线与驻扎情况的详细示意图。图中怀清社、升平社两处标注“贼巢”,萧冈注“贼寓所”,均加红圈。峻冈至望冈间道路注“贼或由此往来”。桥头市、官桥墟至江村渡头间、石井至小坪大坪间,及石门、莘村、海头间道路,均注有“贼由此往来”字样。从龙湖渡头往南到滘心再到浮山、亭冈、石井间的道路,有三处标注“贼来路”。三元江、南冈与沙滘墟渡头河上注“贼船多泊此”。石门东南河注“贼囗”二字,后之字模糊不清,不能分辨。以上估计为绘图者所重点关注的区域,故图中做大比例绘。石龙墟、鸦湖、江村、官桥墟等处也是此图关注的重点,均标注出距广州城北门的具体里数,其中石龙墟旁注“自北门至石龙墟约六十里”、鸦湖旁注“自北门至此约五十里”、江村旁注“自北门至此四十里”、官桥墟旁注“自北门至官桥三十里”。此外的地区,则只按方位做标识。

图的上方及左下角附有大段说明,图上方的文字为:

今之贼,陆路多由鸦湖、石龙、南村三路而来,水路多由金溪、鹤冈两路而来,结巢于怀清社及大坪、小坪、峻冈诸地,分答刂于升平社、石井墟、张村及石门、莘村、亭冈等处。本无壁垒险隘可倚,第日间进剿,兵进一步、贼即退一步以逃避,故难尽灭。惟择一战天色,到三四更时分,令精兵假贼旗号,衔枚掩灯,突围其巢。如墟市则围社学闲店,村庄则围祖祠神庙闲厅。遇山路则握险以截其往来,遇溪涧则断桥梁以绝其犄角。而我兵则自有应援,或虚或实,令其不测,则贼可尽擒矣。况贼乏火炮,所恃藤牌以挡炮,竹枪以卫牌。如

   

日战,我兵可用二丈长大锋利钩枪,或用两人,或用一有力者持以标之,则牌可破而炮难挡矣。持长枪者,须预储枪刀于本队卒,迨标弃长枪后,即别取刀枪于队卒之手,齐同刀牌枪钯,随鸟铳后杀进过去,则贼技穷矣。至列阵可效鸳鸯三才阵法。○近闻贼往花县、从化处打单,被本(地)土人纠众数千截杀二百人,现欲托花邑宋扌为谦讲和云云。似此正好着两邑贤绅,授以粮草兵器,令约期统率乡民从北而来,仍着伊假贼旗号,方不见疑而易行,使他击其后而兵弁攻其前,则贼必破矣。○至兵弁民壮,俱宜禁他白(自?)掠人财物、妄捉无辜、烧毁房屋(圈点为原图所加引者按),则民心安而情悦矣。

图左下角的文字为:

如石门上水深海阔,上纳江村白泥金溪诸流,下通横沙峰冈槎头诸海,宜常用二三拖船及快蟹,泊此处以堵截金溪白泥沙滘往来贼船。○近又闻贼在江村、高唐现装二丈龙艇一百六七十只,以备夜间水战,又欲买旧船数十,载草灌油,乘风纵火云云。

图一原来没有标注绘时间,英国国档案馆在线目录注为1850年代,据此可初步推断,图一反映的是丰年间广东洪兵围攻广州的情况。按同两广洪兵起事,首发于东莞。丰四年五月十五日,何六(又称何禄)、袁玉山等在东莞石龙镇竖旗公开反抗当局,二十二日攻占东莞县城,远近震动,各处会党聚而应之者众。六月十一日,陈开等竖旗攻占佛山,随后即有李文茂等在广州北郊竖旗响应。到六月中旬,李文茂与甘先同称“统领水陆兵马兼事粮饷大元帅”,扎营于江村等地。陈显良等又随而起于广州东郊一带,进驻燕塘。各地洪兵很快对广州城形成围攻之势,并于二十六日大举进攻。文献对此有简略记载,称陈开起后,“省北何子海、子仪、豆皮春、李文茂等亦聚众数万应之,以江村为老巢,以佛岭市为大营,萧冈、龙塘观为辅翼。迄西自石井、石门、金山、官窑直接佛山,东以燕塘为老巢,三宝圩为后应,环逼省垣。”[]图一所示情况,与此隐约相符,可见图一的绘时间,当在丰四年六月中旬之后,不会早于六月十一日。又六月十九日,甘先与子仪、曹春林等在花县远龙墟竖旗起事,并于翌日攻占县城。此后甘先率兵南下,与李文茂汇,并联络东、西两路洪兵进军广州北郊,会攻广州。因此图一的绘时间,还应在六月二十日之后。而六月二十四日洪兵在牛栏冈伏击清军,阵斩副将崔大同、游击洪大顺、把总容腾龙等,[]并乘势直趋三元里,逼至北郊,于二十六日分三路进攻广州,在西关青龙桥一带与清军激战。[]这是震惊广州内外的重大事件,如当时守卫西关的草场汛外委黄贤彪曾在驷马庙斩获洪兵首级一名,“即命兵携贼首级绕城示众。众知贼败,人心遂定。”[]但图一对此只字未提,且牛栏冈、三元里等地亦未纳入重点关注围,故可推断绘图日期应在丰四年六月二十四日之前。

由此可初步考证,图一绘丰四年六月二十日至二十四日间(西历1854714718),反映的是洪兵首次围攻广州前夕的进军路线与驻扎情况。据文献记载,洪兵进驻广州北郊后,广东当局命崔大同等率兵往江村等地镇压,“探报至,崔大同不信,不整队而出,遂遇害。”[]其中提到的“探报”,是否与前述图一有关,尚无法考实。但崔大同出城前有可能见到过此图的有关内容,因图中尚未提到洪兵势力已及于牛栏冈、三元里等地,崔大同等又可能受到图上“第日间进动,兵进一步、贼即退一步以逃避”等文字的暗示,方于日间大意进军,而有牛栏冈遇伏阵亡之事。如果这一推测成立,则图一或许就是洪兵围攻广州前夕清方根据有关人员的“探报”绘的军事性舆图,绘成于六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三日的可能性最大。

图二编号F.O.931/1892,在线目录注为:c.1854, Military map showing one sector of Canton and the area north-northwest of Canton, including Shih-chiao, 60 km. from Canton。原图很大,彩色,尺寸为131.7 × 65.2 厘米。无方位标识,以所绘广州附近地名,并参照前图,大约为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但无严格的方位与比例。所绘围,南起广州北门,北至竹料墟、车公潭、黑泥迳一线,西自石角墟、潭村、缯步、南岸村等地,东到龙眼洞村、长湴村、岑村一带。图中形象地绘出并标注广州城北附近主要村落、山脉、河流及道路名称(详见附图二)。                    

图中城北保厘、耆定、四方、保极四个炮上均插镶红黄色旗帜,上飘缨带,这是清军驻所。而洪兵驻扎的地方,在佛岭市 和石井两地各画有茅棚以示大营,其他各处则画红旗加以标注。其中义勇祠标红旗三,旁注“牛栏岗圩,此处聚贼二千,或来往(义勇祠)”;亭冈村、石井村东南绘茅棚二座,标红旗一,旁注“贼中寨,聚约千”,东边河岸标炮一座,与河对岸的炮遥相呼应,并于将军坑标注“贼装炮于大路”;亭冈村、石井村间绘茅棚一座,标红旗三,所注“贼聚”二字有圈划痕迹;佛岭市绘茅棚一座,标红旗一,下注“聚贼几百”;稍北上陈田村标红旗一,旁注“聚贼数百”,佛岭市之南标“萧冈村,聚贼千”;白沙塘汛标红旗一马占边墟标红旗三(大旗一,小旗两)。图的西北角,形象地标画出更北地方的石角墟等地的情况。此处红旗标注较为密集,其中二龙冈村标有红旗五,下注“聚贼”;车公潭标有红旗三,下注“聚贼”;仁和墟标有红旗五,其东南的河注“此河水浅,有数十过天车,大船不能进”;图的右上角村落标有红旗五,注“石角墟,贼总寨,由佛山往来不等”。此外,图中各处,尚标注有“鸦湖湴湖横阝乙为,花县贼人常来往”、“官桥墟,聚贼有数千,或来往不定”、“龙塘观,长(常)有贼聚”等内容。

据此可大约断定,图二是洪兵围攻广州之役中期的军事舆图。丰四年六月下旬洪兵开始联进攻广州城之后,两广总督名琛坐镇城北五层楼,督率清军殊死抵抗,同时号令士绅募集乡勇团练抗击洪兵,使洪兵多次行动均不能得手。此后洪兵开始长期围广州,与清军在城北近郊地带展开拉锯战。广东最高当局朝廷奏称“七月以来,臣等会督文武,鼓励兵勇,军分水陆,堵截攻剿近省各匪”[]。其间大小战事频繁,而以闰七月初六日洪兵再次会攻广州为著。此役陈显良率两万人,自燕塘西南径攻广州东关;北路甘先率众由牛栏冈、三元里、瑶扑城北。一时之间,广州北郊各路洪兵 “各路股匪十万”。清军拼死狙击,并展开猛烈反扑。闰七月十五日,清军开始反攻东路,陈显良部损失万。清军随即集中兵力进攻北路,洪兵与清军在城北多有冲进退,至八、九月间甘先、李文茂所部先后遭受重创。[11]图二反映的即是这期间的情况。图二右上部分马占边墟、小迳村与金盘脚间通东北的山路标明“此路入飞游坑大人洞,通凹过,增城贼由此来”。按何六于七月十七日攻占增城,此后又率兵去广州参加攻城之役。据《增城团练节略》载:“至(七月)二十八日,何六统党趋省城,留贼七八千,交贼目亚明(博罗人)、梁喜中、刘亚魁等(俱本城人)伪署增邑。”[12]这表明图二的绘时间,应在七月二十八日之后。闰七月初六日,北郊洪兵“倾巢而出,东自萧冈,西至瑶,相距十里,屯聚无隙地,义勇祠前贼帜尤多。数百里外之贼首皆于是日率众来战,约十万人”。[13]图中各处红旗飘扬,义勇祠标有红旗三,与上述记载有很多相符的地方,表明图二的绘可能不会早于闰七月初六日。又据图中所标示,此时牛栏冈圩聚集的洪兵人数较多,高于石井、上陈田村、萧冈等处,而文献记载,闰七月十五日,清将卫佐邦等率兵攻破东路洪兵营垒燕塘,“陈显良脱身走新造,贼窜入牛栏冈”,[14]图二中牛栏岗圩所标“贼二千”,与燕塘部分洪兵撤来牛栏冈一事或有关联。据此,图二绘时间的上限,初步判断在闰七月十五日之后。图二还在多处标注出清军用兵须注意之处,如“和顺坑口可伏兵”、“无屋,皆是田地”、“此路通上迳,可伏兵”、“此洞可伏兵”、“磨刀坑口可伏兵”、“此洞通睡猴洞”、“此洞甚阔”、“黄婆洞可伏兵”、“龙塘观长(常)有贼聚”、“伏兵由此西进,过北”、“   子园,可伏兵”、“此路往白云”、“洞底通上迳”、“谭屋村,由此过黄陂”等。这些标识,多在白云山麓及其以北之地,是在由白云山麓以东西行军作战时方需要重点考虑的,似可说明此时东路燕塘陈显良所部洪兵已经溃败,这进一步印证图二应是清军反攻北路前夕绘的军事舆图。

至于图二的下限,按图中石井村东边河两岸画有炮标记,而在闰七月十九日,清军冯国光等曾率军“由瑶、石门、沙头进剿,割夺耳记炮械”,闰七月二十七日又“由泥城进攻潭村、石井,击破贼炮,生擒贼匪蔡亚真等二名,毙贼多名,夺炮六位,及旗帜、铅子、帐房、器械”(着重号为引者所加)[15]因此图二的绘,不会迟于闰七月二十七日。由上可见,图二绘于闰七月十五日至闰七月二十七日间(185497919),往前或可推至闰七月初六日829),但最多不会早于七月二十八日821)。

图三编号F.O.931/1898,在线目录注为 c.1854, Military map showing location and military strength of Red Turbans, west (covering Shih-men) and north (covering Fo-ling-shih) of Canton. Attached is a plan for government attack。此图原尺寸为56 × 64 厘米,无方位标识,以所绘省城东、南、西、北四门,可知大约为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但同样为示意图,无严格的方位与比例。所绘围,着重于广州西北附近,自萧冈、牛栏冈、佛岭市、升平社学,到古料村、新村、西华墟、增步一线。图的上边沿大冈脚脚村以北之河,注明“此水通花县”。左边沿石门南之河,注明“此水通官窑”。古料村往西之道路,注明“此路往江村”(详见附图三)。

  

图中另贴有红纸多张,其上各标有说明文字。其中萧冈处标注“萧冈有贼约二千”、“由萧冈至佛岭市三里”;牛栏冈处标注 “由牛栏冈至佛岭市三里”、“牛栏冈约贼千”;佛岭市处标注“由石井至佛岭市约十三、四里”、“佛岭市老巢有贼七千”。升平社学、潭村、新村三处,各贴红纸一张,分别标注“贼首住此”、“有贼二三百”、“有贼七八百”。石井墟画一方框,内标注“石井墟二百铺户”,西边画有山岭,旁注“一带俱铺囗墙壁”,另贴有残断红纸一截,仅一“有”字,按其他处所标,估计为“有贼××”字样。古料村、石门处亦各贴红纸一张,注“此进约二三里”及“由此进约七八里”。

图右空白处,附有红纸一大张,其内容如下:

一由黄冈村进剿。该村树木丛杂,防匪藏炮,先用扒舡从海口入至村旁放喷筒火箭后分带兵勇二枝,一至古料村剿杀,由该村杀上石井墟,一由黄冈村上石井、升平社学。贼营头目张斌,先锋大司马何安澜是丙櫆胞弟,约聚匪二千。社学前有八百斤(炮)一位。匪住墟中十三乡社学,前三要路各分列五百斤炮三位。匪俱留发,居民无多。墟内有二百店,典押二间,公和、仁和字号,木匠雕刻伪示多在铺内。由石井至黄冈约四里。一由石门进剿。石门与新墟毗连,东傍海,后小山岭,前三小岗。若用  扒舡数十只入石门内村旁放炮,兵勇从石门新墟后山小岭杀至村前,又用  扒从石门外直攻海旁,放火箭喷筒,使村内之匪无从躲匿。缘此路匪四五百名,头目何阿巨、镇邦、黄达朗、坭水坦俱孱弱无用,不设帐房,踞民,有三四百斤炮数位。若先从海旁放火箭大炮攻其前,即带兵勇由后裹杀,分其炮力。剿杀后多留  扒数十只守石门,以防官窑江村两路匪救护。该村尚有穷民未迁,但新留长发是贼匪。[16]

显然,图三是清军为进攻石井而绘的军事舆图。早在第一次会攻广州之前,佛山洪兵来到石井一带与北路洪兵会后安营扎寨,石井成为洪兵西路最重要的据点。[17]因此石井也成为清军亟欲拨之而后快的军事要地,洪兵围攻广州期间,清军多次派兵攻打,后期石井更成为清军反攻的首要目标。[18]丰四年九月初七日,“林福盛等焚牛栏冈贼巢”,九月十三日,清军大举进攻义勇祠与佛岭市,攻入义勇祠营垒,“夺获大炮,毁拆土。道员棣辉挥兵乘胜围攻佛岭市贼,并焚其篷厂。贼遁入石井,自是贼不复逼近省矣”。[19]而图三红签中提及“牛栏冈”、“佛岭市老巢”等,可知此图绘于九月初清军进攻牛栏冈等地、并于九月中旬攻占佛岭市之前。在此之前清军曾多次攻打过石井附近。闰七月二十七日清军冯国光曾进攻石井,击破洪兵所设炮,“夺炮六位,及旗帜、铅子、帐房、器械”。而早在七月三十日,他也曾率清军“由石门进剿,毁其炮,割得首级一颗,大炮五位,并铅子、火药、旗帜”[20]。由于资料所限,图三的具体时间还有待于发掘史料做进一步考证。但勿容置疑的是,图三应绘洪兵围攻广州中期清军某次谋划进攻石井的前夕,其时间大约在七月末到闰七月间(西历1854818919)。

以上三幅洪兵围攻广州期间的传统舆图,以直观、生动的图像给我们提供丰富而详尽的历史细节,对其进行详细考察与解读,或可补现行文献记载之缺略。如在现有文献中,对洪兵初次会攻广州的记载往往过于简略。图一则以形象的图示,对三路洪兵会攻广州前夕的行军路线作很好的说明。据此可知,甘先与李文茂等商定攻打广州后,即分三路南下。中间一路,经鸦湖径往江村,再渡河分两支南下,一支经龙湖、滘心、亭冈等地与西路洪兵会,另一支经官桥墟与东路洪兵会。西边一路,经石龙墟一带,与佛山洪兵联络,或自南冈、高塘一带陆行,或自金溪、鹤冈乘船,与中路洪兵会后到石井、张村一带扎营,以升平社为中心,势力西伸至石门等处。东路经南村等地南下,经龙陂口或磨刀坑口与白云山以东燕塘一带的洪兵联络,会中路洪兵后往南,扎营于佛岭市一带,占据怀清社学作为指挥所,并东伸至萧冈一带。石井与佛岭市成为洪兵的两大据点,通过从石井桥往东南道路,两地洪兵常相来往,并结营于大坪、小坪间,以资策应。这样,进驻北郊的洪兵基本形成钳击广州的部署。又据图一可知,北路洪兵会攻广州之初,即水陆俱下的形式,洪兵乘船经金溪、鹤冈两路而来,驻扎于石井一带。洪兵船只多停泊于南冈附近河,一备渡江之需,兼为南下省河水陆会攻预备,同时以防清军水师攻击江村大营,或从后邀击石井等地。据图一文字可知,洪兵曾作二丈龙艇以备夜间水战,同时想购买旧船载草灌油,备沿河南下进行火攻。同时,这些文字不仅说明绘图者进言剿杀洪兵的方略,还揭示洪兵因“打单”而与地方发生冲突,以及士绅从中调停,官府试图利用乡绅进攻洪兵等情况。这些都具有相当重要的史料价值,有待于进一步探讨。

又如据图二,可见在围攻广州之役的中期,广州北郊洪兵的聚集达到一个新的高潮。东北增城、北边花县、西北佛山的洪兵齐聚广州城北,形成几个比较集中的地区。一是牛栏冈与义勇祠附近,这里离广州北门颇近,是进攻的前沿阵地,驻有二千人,与守城清军反复争斗。一是佛岭市、萧冈村、将军坑与上陈田村附近,以及迄西的石井村、亭冈村一带,这是西路、北路洪兵大营和最重要的据点所在。洪兵在此区域内频繁调动,构工事,并沿河摆设护卫的大炮。一是位于江村与佛岭市、石井之间的官桥墟,洪兵在此驻扎数千人,起着呼应左右、居中联络与支援的作用。另外,花县所属的石角墟附近,此时洪兵“由佛山往来不等”,成为联络各处的“总寨”,仁和墟、二龙冈村、车公潭标等处,都驻扎着大量洪兵,使此地成为洪兵盘踞的又一重要地区。再如图三反映七月末到闰七月间石井附近的军事形势,以及清军进攻石井的军事计划,其中标有此时洪兵驻扎各处的大人数。图二中许多地方也标明洪兵驻扎的具体人数。这些数据弥为珍贵,因为这是以前从未见诸文字的。而相关文献中的记载,以概指为多,并且歧异互见,其中难免有夸大渲染之处。所以这些数据虽然还很不全,精确度也有待于进一步考证,但无疑为我们提供非常宝贵的新史料。

不仅如此,这些舆图还可订正某些由于资料缺乏而的失误之处。如魏斐德教授在《大门口的陌生人》中多次提到围攻广州的洪兵占据牛栏冈附近的升平“公所”作为指挥所,[21]而文献中却又记为“升平社学”。[22]到底哪个是确的呢?按升平社学与升平公所,是在鸦片战争时期成立的两个机构,两者相互独立,并不在同一地方。升平社学设于石井村内,以筹集资金为主;升平公所设在石井村以北的江村镇,以招募兵员为主。[23]从图一中“升平社”和“升平公所”各有标注,亦可见舆图对此有明确的区分。据图一“升平社”所标“贼巢”,以及图三“升平社学”处所标“贼首住此”字样,可以确证,围攻广州时,洪兵占据作为指挥所的,是“升平社学”,而非“升平公所”,相关叙述应据以更正。

总之,上述军事舆图是广东洪兵在围攻广州过程中形成的第一手档案资料,因而具有相当重要的史料价值。对此,会党史研究者都深有同感,秦宝琦教授并提及他在编辑七册《天地会》资料时,就曾见过许多相关的舆图,但遗憾的是,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当时未能收入书内。相对于文字档案而言,传统舆图往往包含有更多的信息,华林甫教授就此指出:“传统舆图也是一种档案,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档案资料”,这是非常中肯的。对此,史学界应加大重视程度,因为对传统舆图的搜集、整理、考证与解读,将为我们提供一种全新的档案资料,从而促进对相关历史事件的研究。

 


[] 骆宝善:《广东天地会起义考释》,载郭毅生主编《太平天国历史与地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9年。

[] 相关的论文有骆宝善《太平天国时期的广东天地会起义述略》、《广东天地会起义期间中外反动派的勾结》、《重说广东天地会起义期间中外反动势力之勾结》、《广东天地会起义考释》,林志杰《1854年广东洪兵围攻广州之役考辩》,雷文《近代士绅在众起义中的角色扮演—以广东天地会起义为例》等;著述如陆宝千《论晚清两广的天地会政权》、黄宇和《两广总督名琛》、周育民与邵雍《中国帮会史》、秦宝琦《洪门真史》、欧阳恩良与潮龙起《清代会党》(《中国秘密社会》第四)、俊强《广西天地会研究》(南京大学1997年博士论文)、雷文《近代广东会党史研究》(南京大学2000年博士论文)等也均有篇幅述及。资料有[]佐佐木正哉《清末的秘密结社资料篇》、编辑组编《太平天国时期广西农民起义资料》,尤其以广东省文史研究馆与中山大学历史编《广东洪兵起义史料》为详尽。

[] 1858年英军占领广州后,将这批地图运至香港收藏,此后经港英政府秘书处转至北京英国驻华大使馆,1959年运往伦敦,入藏英国国档案馆(见华林甫:《英藏清军镇压早期太平天国地图考释》,载《历史研究》20032)。这批地图,除Divid Pong进行过最初的简略编目和黄宇和在《两广总督名琛》中提及外,尚无人加以研究和利用,佐佐木正哉所编《清末的秘密结社--资料篇》和骆宝善先生等主编的《广东洪兵起义史料》,均未能收入这部分舆图。

[] 同治《南海县志》二十六,杂录下。见《广东洪兵起义史料》,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12月版,下册第1303-1304页,以下引自该书不再详注。

[] 戴肇辰:《广州府志》二十八,前事略八。

[] 参见郑梦玉《同治南海县志》二十六杂录下,及《羊城西关纪功录》樊封等题序。

[] 黄佛颐纂:《广州城坊志》四,《中国风土志丛刊》(55),第570页,广陵书社2003年版。另,志中将此事时间记为“六月六日”,误,当为“六月廿六日”。

[] 李福泰:《同治番禺县志》二十二,前事三。

[] 录副奏名琛等奏报各地股众勾结日众请调外省兵勇协剿丰四年闰七月初二日。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史料》,第十五册第156-157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年版。

[11] 参见陈伯陶《东莞县志》七十二人物略十九,以及这一时期洪兵汤逢吉与官军作战、清将冯国光率军攻打各处的情形等。

[12] 佐佐木正哉:《清末的秘密结社--资料篇》,近代中国研究委员会19673月发行,第25页。

[13] 李福泰:《同治番禺县志》二十二,前事三。

[14] 戴肇辰:《广州府志》二十八,前事略八。

[15]《广州协外委冯国光各处打仗情形》。

[16] 贴附红纸文字部分由华林甫教授抄录提供,谨此谢。

[17] 陈坤《粤东剿匪纪略》一载:“(丰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匪分三路径扑省城。东路以燕塘为穴,北路以江村为巢,迤西由石井直接佛山,为诸路各匪总汇之所。” 见《四库未收书辑刊》叁辑第13册第310页,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

[18] 参见同治《南海县志》二十六,杂录下。

[19] 李福泰:《同治番禺县志》二十二,前事三。

[20]《广州协外委冯国光各处打仗情形》。

[21] 见王小荷译中译本,第160162164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

[22] 欧阳溟:《有客自羊城归得悉北门守御始末补作长歌》,其中说到“升平社学亦反侧,忠义不复称三元”。

[23] 孔飞力著,谢亮生等译:《中华帝国晚期的叛乱及其敌人》,第73-74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

 

资料来源:《清史研究》2006年第1期

发表评论 共条 0评论
署名: 验证码:
  热门信息
秦宝琦: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 教...
“收元之主、真紫微星”的悲喜剧 ...
民间信仰研究的理论反思
一贯道发展论:劫波之后从台湾走向...
清代民间秘密宗教中的道士——以红...
日本常用姓氏英文拼写
陈进国: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
柯若朴 Philip Clart...
  最新信息
程智与明清之际道教龙门派新探
潮人善堂仪式文化在东南亚华人社会...
一九二九年宿迁小刀会暴动与极乐庵...
《中国秘密社会史》的作者、底本与...
一九二九年宿迁小刀会暴动与极乐庵...
.一九二九年宿迁小刀会暴动与极乐...
一九二九年宿迁小刀会暴动与极乐庵...
阎锡山的帮会与“残留”日本人
  专题研究
中国历史文献学研究
近世秘密会社与民间教派研究
近世思想文化研究
清代中外关系研究
清代边疆民族研究
中国历史地理研究
清代经济史研究
清代政治史研究
清代社会史研究
中国灾荒史论坛
  研究中心
满文文献研究中心
清代皇家园林研究中心
中国人民大学生态史研究中心
友情链接
版权所有 Copyright@2003-2007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 Powered by The Institute of Qing History
< 本版主持:曹新宇> < 关于本站 | 联系站长 | 版权申明>
账户:
密码: